她才要对着他的舌头咬下去,忽然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在她的脸上,她才一愣,就又一滴落了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
慕容琰……他竟然流了泪!
林荞顿时惊得愣住,借着窗外模糊的灯光,只见慕容琰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滚下来,鼻腔间有着掩饰不去的呜咽,终于,他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间,一声声的问,“阿荞,我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留住你?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让你喜欢我?哪怕……就一点点?”
“……”
“阿荞,你可不可以喜欢我一点点,我只要一点点……”
他炽热的眼泪尽数落在她的脖颈间,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哭得这么伤心,他居然在求她,求她喜欢他一点点……
他可是大肃朝的九五至尊呵!
“慕容琰,我……”林荞也哭了,她突然觉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她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让眼前这个男人深陷伤心至此?
她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他的眼泪却越发汹涌,“阿荞,我是不是无论怎么做,都不能得到你的心,是不是?”
“那么,躯壳呢?你的心我得不到,你的躯壳也不肯给我吗?”
“哪怕你只留在我的眼前,让我时时都能见到你呢?”
“阿荞,你跟我回大肃后,我绝不去打搅你,我找个清净的屋子让你住着,有人伺候你保护你,我才能放心呵……”
“阿荞……”
“阿荞……”
林荞从小到大,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她反感傅廷琛的强娶,却受不了慕容琰此时的伤心哀求!
她从来不知道慕容琰竟如此在意她,在意到她肯将姿态放得这么低这么低……
他的眼泪洇在她的肩膀上,却分明是刀,直刺进她的心里,疼得她连呼吸都困难!
“慕……慕容琰……”她终于轻轻回抱住慕容琰的肩膀。轻声道,“你说……如果我跟你回大肃,你就找个清净的屋子让我住着?”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她从来都受不了有人在她面前哭,更受不了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哭,她更加受不了的……是这个男人还是个君临天下的皇帝!
大肃臣民若知道他们的皇帝在一个女人跟前哭成狗,这君威……还有吗?
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言,不去打搅,那么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慕容琰猛抬头,又惊又喜的点头,“是,是的,你……”
林荞看着他的脸,深深叹气。“希望我们还能回得去吧。”
如今都是别人的阶下囚了,说回大肃……这话题是不是有些远了?
慕容琰却欢喜得嘴巴快咧到耳朵后了,他胡乱擦了把眼泪,连连点头,“肯定能回去的,肯定!”
忽然,他又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换成了忐忑,“阿……阿荞,你不是……你不是在骗我吧?”
林荞气笑了,她一巴掌拍在他的腰上,“骗你妹啊,你哭得我都快淹死了,我还敢骗你吗?”
“骗我妹?”慕容琰懵逼了。“你骗我妹妹……”
林荞不说话了,她看着慕容琰沉?了半天,才一拉被子,“睡觉!”
慕容琰也不恼,乐呵呵答应,“好咧!”
林荞终于松口肯跟他回大肃,慕容琰觉得这是距离成功的很大一步,心里一欢喜,语气就变得愉悦,林荞听着就有点怀疑刚刚那个哭得无比伤心的男人……不是他!
但她真的累了,脑子里已发木,待慕容琰的身子靠过来时,她已懒得再去推他,眼一闭上。便沉睡了过去。
慕容琰轻轻的贴在她的脸边,听着她沉稳而又细密的呼吸声,此时此刻,她就在他的怀里,乖得像个孩子!
半年多的担心,几个月的魂牵梦绕,此时,她真实的在他的眼前,他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她的脸,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他觉得自己真幸福!
她果然是个心软的家伙,早知道她怕看见他的眼泪,他不介意天天哭给她看!
慕容琰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那么的伤心绝望,那一刻。林荞分明离他那么那么的远,远到他和她之间像是隔了千万重山水,无论他怎么追赶,都没有能追到她、和她并肩行走的那一天。
可是她居然就心软了,她竟然答应跟他回大肃了。
这样的意外之喜,令慕容琰瞬间忘记了疲劳!
-
第二天天才微亮,外面的动静就大了起来。
这一夜换慕容琰半睡半醒了,他一手护着林荞;一手放在那铁叉上,防着那些人半夜进来行不轨暗算之事!
待天亮时,慕容琰才终于放了些心,他低头看林荞睡得正熟,就替她将被子掖紧了些,这才轻轻起身,去窗前察看。
窗上的纸早就破败不堪,借着天边的曦光,外面的情节看得清清楚楚,就见几个兵士正在外面架着大灶生火做早饭,再一些人就在收拾东西,而那个钱统领居然也已经起来了,站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吩咐着什么?
突然一个兵士急匆匆跑过来,贴在那钱统领的耳边说着什么,钱统领的脸色顿时一变,他一摆手,大声道,“来人,将那两个人带上,我们赶紧走。”
边上一个正抱柴火的士兵就一愣,“统领,我们还没吃早饭呢?”
“吃个屁,你就知道吃,”钱统领大骂,“来不及了,烈焰军就要到了。”
那抱柴火的士兵一听,立刻将柴火一扔,带了人就奔柴房而来,慕容琰忙回到原地,闭上眼装睡。
柴房门被“咣”的踹开,几个士兵进来就拽慕容琰,“起来,走了。”
林荞也被惊醒了,她惊讶的看着士兵们,“哪……哪儿去?”
慕容琰轻轻拍了拍林荞,继而握了林荞的手,向士兵点头,“好!”
见他态度很配合,士兵们倒也不为难,押着他俩出来,那钱统领已上了马,见慕容琰二人无异常,就一摆手,命动身。
慕容琰捏一捏林荞的手,就走得摇摇晃晃,虚软无力,林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有样学样的一步一踉跄,钱统领见进度缓慢。气得破口大骂,却又没有半点办法,他看看林荞,眼珠子一转,喝命,“将那女的拉到我马背上来。”
兵士答应一声,就来抓林荞,林荞大惊,慕容琰也急了,那钱统领这摆明了就是想占便宜啊。
慕容琰大怒,他一把将林荞护进怀里,向钱统领冷声喝道,“你敢!”
帝王一怒,气势瞬间迸发,动手欲抓林荞的士兵被惊得一愕,那钱统领也吓得怔住,他愣了半天才回神,就开始拔刀,“你想找死吗?”
慕容琰将林荞护得更紧,笑得森冷,“怎么?想滥杀无辜?”
林荞也吓坏了,她紧紧抓着慕容琰的衣服,脑子里飞快的转,眼前这一大群人明显不是好玩意儿,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她死不要紧,无论如何得保住慕容琰啊!
眼见剑拔弩张。她急了,就问那钱统领,“你们到底要找什么人?你们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钱统领将刀对着她眼前一晃,“少废话,让你们走你们就走,否则,爷的刀不是吃素的。”
林荞冷笑,“想快点走容易,你把马给我们骑。”
“你说什么?”钱统领像是听到了个极大的笑话,“马让给你们骑,让爷走路吗?”
“你要么把马给我们骑;要么就杀了我俩,总之,我是不会跟你共乘一骑的,”林荞抱着慕容琰不撒手,一脸的誓死同归。
就有一士兵上前低声道,“爷,还是把马给他们骑吧,不然一会儿烈焰军就到了,万一这两个人真的是太子要找的人,那可就……”
钱统领眉头皱了几皱,到底还是下了马,他将马缰绳往士兵手里一丢,向林荞二人喝道,“快上马,我可警告你,别打歪主意!”
慕容琰就抱着林荞“笨手笨脚”的往马上爬,那钱统领看了,又骂骂咧咧,“连个马都不会上,能是那两个人吗?”
那士兵就笑了,“爷,是的话,王爷必定重赏您;若不是,这小娘子还挺水灵……左右您都不亏就是了。”
“哈哈哈……”钱统领大笑,一摆手,“快走。”
一行人于是又走,慕容琰二人坐上马后,队伍的速度也就快了,不多时就上了官道,却见身后突然尘土飞扬,一队人马飞奔而来,钱统领大惊,“烈焰军到了,快,快把这两人藏起来。”
林荞和慕容琰对视一眼,林荞就一把抱住慕容琰的腰,将整个身子牢牢的贴进他的怀里,而慕容琰一扬手,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狠狠插进马屁股上,那马吃痛不过,一声嘶鸣后,一脚踢飞那抓着缰绳的士兵,撒蹄子就跑,慕容琰一手牢牢抱住林荞,一手捞起缰绳,低头伏身,任由马匹飞奔……
马这么一惊,钱统领和后面的那队人马也惊了,钱统领大呼小叫,“快,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而后面那队人马乃是骑兵,慕容琰的马一蹿出去,就被后面的人注意上了,那群人立刻策马越过钱统领这一众人追了上来,钱统领一看就急了,他摸出个信号弹甩到了空中,信号弹在空中“啪”的炸开,大白天里依旧可以看到一朵绚丽的烟花在天空绽放,久久不散。
饶是林荞正逃命,她透过慕容琰的箭头看到这朵烟花时,也惊得张大了嘴,“烟……烟花?”
还是技术这么先进的烟花!
慕容琰却不抬头,他冷笑一声,“接下来的戏要好看了,阿荞,抱紧我!”
说罢,他拔出匕首在马屁股上又刺了一刀,马已疼得疯了,拼命的撂蹶子,可慕容琰和林荞分明像是粘在马背上般,无论它如何使劲也甩不脱,林荞却被颠得胃抽搐的疼,忍不住哇一口吐了慕容琰满身,慕容琰一低头看见了,眉头就皱了起来,“阿荞,你很难受吗?”
林荞靠在慕容琰的怀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轻轻摇头,“没……没事儿。”
马又疯跑了一会,就现出了疲态,它脚下越来越慢,身后追赶的人却越来越近,林荞透过慕容琰的肩头,甚至可以看清那队伍中为首的人是大胡的脸!
林荞半是焦急半是惊喜,急的是就算是大胡,慕容琰也不能落在他的手里;喜的是大胡不会伤她和慕容琰的性命!
看着越追越近的大胡。再看看越跑越慢的马,林荞抬头看向慕容琰,就见慕容琰脸上已浮了青色,这两天连病带累,慕容琰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
若不是刚刚经过一夜休息,林荞相信,此时的慕容琰必定早已经倒下了。
正??的琢磨着主意,忽见前面迎头过来一批人马,提刀横枪的挡在前面,慕容琰眯眼一看那旗上的标志,就惊住了,这群人和钱统领是一伙儿的。
如此便是前有狼后有虎,他俩再想逃脱已是万万不能,慕容琰真急了。他一咬牙,就伸手去推林荞,他也早认出身后的烈焰军首领是傅廷琛的亲随,与其让林荞陪他一起被牧王的人抓住,还不如让她被傅廷琛的人带回去。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他去推林荞,林荞也来拽慕容琰,而慕容琰的注意力都在如何推才能让林荞不受伤上,全没有防备林荞正用尽全身力气要将慕容琰拽下去,就这么一晃神间,他竟被林荞拽得脱了手,身子一翻,摔落在地。
林荞是不会骑马的人,她离了慕容琰作依靠。差点就跟着滑跌了下去,然而此时此地,她的身子竟是前所未有的灵活,她一把抓住马鞍,再一把拔起插在马屁股上的匕首,这把匕首正是慕容弈留给她的那把,刚刚才上马时,被她偷偷塞进了慕容琰的手里。
她将那把匕首拔起又再次插下,心里?然向这匹马道着谦,马儿啊马儿,非是我要虐待你,实在是情非得已!
其实她这么做,完全是临时起意,因为在她之前的设想里,是自己跳下去,让马减轻负担,好让慕容琰跑!
可是当她看见前面又来了一队人时,她和慕容琰一样,知道这应该就是被钱统领的信号召来的援兵,如果让慕容琰再往前跑,就正好正进这群人的口袋里。
慕容琰不能被傅廷琛的人抓住,更不能被那什么牧王的人抓住!两权相较取其轻,林荞决定将慕容琰推给大胡带走,由她来引开牧王的人!
然而这匹马的体力却已真的到了极限,被林荞插了这第三刀后,虽然猛的往前飞奔,却并未跑多远就开始马蹄打滑摇摇欲坠,林荞急了。这时候停下来,就等于是把自己正好送到前面的那群人跟前!
这么猪脑子的事儿,她要是干出了了,她不得丢死人!
身后,是慕容琰撕心裂肺的喊声,“阿荞,小心!”
林荞拔了匕首,打算给这关键时候要掉链子的马再来一刀时,就见那马一个后仰,就扑通跪倒在地,彻底抛锚了。
它这一后仰,将林荞直掀出去了好几米,她被重重的扔在了路边的草地里,林荞“噗”的吐出了一口血,眼前一?,不醒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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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荞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乎乎的屋子里。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的头炸炸的疼,浑身没有力气!
发生了什么事?
她捧着脑袋想了许久,记忆方一点一点的汇拢到脑子里,林荞顿时大惊,既然自己是在那官道上摔晕,那现在是在哪里?
她摸了摸身侧,尽是稻草杂物,鼻翼间阵阵发臭,不像是环境很好的样子!
难道……难道自己是被牧王的人带回来了?
如果是大胡,大胡怎可能将她丢在这样的地方?
还有,慕容琰呢?
林荞一急,就顾不得头疼了,她连滚带爬的摸到门边,就“啪啪”的拍门,嘶哑着喉咙喊,“来人,快来人啊……”
门外很快有了动静,一阵脚步声响后,门豁啷一声被打开,强烈的阳光照进来,刺得林荞睁不开眼,她忙抬手挡住脸,等眼睛适应了些,她才看向来人叫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是什么人?”一只肥硕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小娘子,怎么你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林荞眯眼一看,脱口叫道,“钱统领?”
钱统领将林荞狠狠甩开,又一耳光扇了过来,骂道,“臭婊子,挺狡猾啊,居然还想跑!”
林荞“噗”的一口带血的唾沫啐了过去,怒道,“我又没犯法,你们到底要抓我干什么?”
“臭婊子,”钱统领大怒,又一巴掌打了下来,向林荞森森冷笑,“抓你干什么?抓你当然有用!”
林荞躲闪不及又挨了一巴掌,嘴里腥味更浓,她不再还击了,因为知道还击只会招来他更多的拳打脚踢,她不会傻到拿鸡蛋去碰石头。
“林姑娘,说吧,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钱统领问道。
他居然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林荞意外,也不意外,之前他们就说过,要把她和慕容琰带回来让人认,也就是说,他们的人里,有人是认识她的。
而显然,他们只知道她,却不知道慕容琰!
林荞顿时松了口气,相比之下,自然是慕容琰比她更有分量的了,他们知道的越少,慕容琰就越安全!
“他……他在哪里?”
这是林荞最关心的问题。
“你先说他是谁?”钱统领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狠狠用力碾压,“说?”
“他是我哥哥,”林荞疼得脱口而出,眼泪哗哗的流……
钱统领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见她不像是在说谎,这才松开她的手,“那为什么要说你们是夫妻?”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必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哥哥来救我回家,被傅廷琛一路紧追,为避人耳目,我们才说是夫妻,”林荞边拼命的甩着被踩伤的手,边眼泪汪汪道。
“原来是这样,”钱统领就有些信的样子,抬脚就要走。
“我哥哥在哪里?你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林荞急忙叫道。
“他就在你的隔壁,不过,他已经身中剧毒,危在旦夕了,”说罢,他冷冷出门,边走边吩咐门口的守卫。“看好她,别让她死了!”
“是!”守卫们齐声答应着。
中毒?
危在旦夕?
林荞慌了,这是她最害怕的结果,但是她又总觉得有大胡的人在,不应该被牧王的人带走慕容琰才是。
所以,慕容琰怎会也被他们抓了,还中了毒呢?
再想问钱统领时,钱统领已走远了,有守卫来关门,林荞一把抱住那守卫的腿哀求,“求您了,请您一定告诉我,我哥哥真的就在这隔壁吗?他怎么会也被你们抓了?他怎么会中毒的?你带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她一连串的问话,那守卫颇不耐烦,他冷笑道,“笑话,烈焰军再狠,也敌不了我们人多刀剑上又都有毒好吗?别说你那个什么哥哥被抓来了,就烈焰君也死得一个不剩。”
“什……什么?”
林荞终于被惊到了,她瞪大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被那守卫一脚踢进屋内,门咣当一声,就给锁上了。
“开门,你开门啊……”林荞徒劳的扒着门,可拍了半天没有动静,她想着那钱统领说了,慕容琰就在隔壁,于是又去将每一面墙都敲一遍。边敲边喊,“林劲远,你在吗,你在不在?”
此时此地,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喊慕容琰的名字,只得叫宁劲远,好在“宁”和“林”的音很相近,她将这个字的发音含糊一点,守卫听不出来,而慕容琰如果听到了,就肯定知道是她了。
然而她两只手都快捶肿了,墙那边也是半点动静也没有,林荞绝望了,靠着墙哇哇大哭。“宁大哥,宁大哥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她在屋内这么嚎啕大哭,慕容琰的动静她没有听到,她的动静却已被守卫给报到牧王的跟前去了,牧王将桌子一拍,哈哈大笑,“本王就听说这姓林的女人有个什么哥哥,是大肃皇帝跟前极信任的侍卫总管,现在看来本王抓到的这男人,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