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们登时个个面若死灰。穆采玲当初绝决的发誓,谢家的财产,她的子女绝不染指半分。若违誓言,受天罚地责,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我看,谢家就交给逸云吧。他至少比他爹脑子清楚。”谢翎瞧着孙子,眼中颇有几分怜惜。“苦了你咯。这个烂摊子,呵呵。”
谢逸云茫然的望着爷爷:谢家,交给他?!
族老们想到穆九这么些年与谢家老死不相往来,连祖父也不认的行径,颓败无语。
“至于谢晓轩。”谢翎淡淡的道,“为免王爷迁怒,除族吧。”
族老们本有此意,又担心谢翎反对,不想他自个儿提了出来,惊讶的对望一眼:“好!是该这么做!”
谢晓轩回到谢府,族老们披头盖脸的怒斥他一番,让他收拾铺盖滚出谢家。从此以后,他再不是谢家的人。
谢晓轩也不惊讶,事败之时,他已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他看着面无表情的父亲和神色冰冷的族老,惨笑中跌跌撞撞的奔进了祠堂。
他噗通跪在母亲韦氏的牌位前,凄厉的哭喊:“娘亲,儿子无能,儿子无能啊!”
谢翎跟在他的身后,踏进祠堂。目光如冰般扫了眼韦氏的牌位,低声笑了起来:“韦氏。你不是一心想要晓轩继承谢家么?满意了没有?”
谢晓轩蓦地抬头瞪着父亲:“逐我出族又怎么样?谢家还是我儿逸云的。”
“所以我才可怜逸云哪。”谢翎冷笑,“你亲手葬送了谢家的前程,却要逸云挑起这个重担。他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谢晓轩瞪大眼睛:“你呢?难道你不帮他?你不是和月明珠有交情么?以你和萧家、欧阳家老家主的关系,你难道救不了谢家?”
“我为什么要帮他?”谢晓轩眼底冰冷一片,“我为什么要救谢家?”
谢晓轩惊骇得大叫:“你疯了么?你也是谢家的人!”
“哼。”谢翎不屑的轻笑,“自从知道韦氏害我妻子的那一刻,我就发誓,谢家绝不能交给那个毒妇的儿子。但是韦家当年有权有势,族老们眼光短浅,直到韦家出了事,还执迷不悟。我一人独力难支,但那时起,我便决定,谢家既然不能让我的嫡长子继承,我还管它个屁!”
谢晓轩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年,父亲云游四海,从来不干涉他的决定,无论他做得是好是坏,也没半句置评。竟然是这个缘故——父亲早就放弃了谢家!
“你眼里只有穆采玲和那对贱种——”谢晓轩疯了般大叫,“我娘眼瞎了才会看上你!若不是因为你,外祖父也不会被斩,韦家不会没落,依澜也不会死!”
谢翎挑眉,也不生气:“你娘的确是瞎了眼。”他声色如冰,“竟然以为我会放过她——她害得采玲那么苦,害得我谢家嫡长子流落在外,我怎么可能放过她?病死在家庙算什么处罚?你,才是我对她最好的报复。”
谢晓轩喉咙里啊啊的发出痛苦的嘶吼声,连落下的泪水都映满了怨毒。
谢翎冷冷的道:“海晨夫妇海难而死。只留阿九一个遗孤你都不肯放过他!”
谢晓轩满面的怨毒变作了惊恐:他的确曾对穆九起过杀心!
谢翎扔下四个字,拂袖而去:“便宜你了。”
谢晓轩抱着母亲的牌位落魄至极的离开了谢家。好在谢逸云偷偷的准备了银票,又将自己名下的一间宅子空了出来,才令他不至于流落街头。
尽管谢家的态度这般明确坚定,但是谢家明显的察觉,他们被萧家、欧阳两家及两广的同行孤立了。
月明珠的珍珠联盟原本有谢家一席之地,但此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们。谢家铺子的生意倒没受太大的影响,但是,谢逸云非常清楚的意识到,错失了珍珠养殖的机会,谢家终究将被另两大氏族远远的抛至身后!可是,他又能怎么办?
得罪了月明珠、得罪了北海王,父亲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相对欧阳德惊叹于月向宁的好运气:少年时与北海王有救命之恩,中年时儿女成材,欧阳博注意到的是王晟的回归。
能得北海王一句称赞,他无故退婚欧阳敏的恶名消解了大半。何况在外人看来,敏敏定了门难得的好亲,王晟身上的镣拷已经咣啷落地。这个难得的好男儿,将来不知便宜了哪家的姑娘?
萧府内,萧老太太对围坐在身边的孙辈叹息道:“眼看他起高墙,眼看他墙倒了。谢家的教训,你们要引以为戒。”
萧振林正色道:“孙儿知道。”
“照理说,谢晓轩不该这般蠢。”萧老太太早有疑惑,“多数是他投错了靠山。啧,还是蠢。身在两广,咱们唯一的靠山就是北海王。”
“您的意思是——”萧振林惊讶道,“他投靠了京城?”
京城。
“蠢货!”皇帝扔了密信。“还以为谢晓轩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不堪一击。”
季总管嘿了声,心道:谢晓轩怎么能和北海王抗衡?陛下也真是病急乱投医。
“现在两广的百姓都知道韶之当年被袭击重伤的事。”皇帝脸色铁青,“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京城。他们会在背后议论些什么朕都能猜出来!”
当年没能杀了北海王,让他逃出生天,皇帝为之痛惜至今。
“都怪月向宁。”皇帝恨道,“让他多事!”
“陛下。”季总管提醒他,“您还是想着如何应对太后娘娘吧。”
皇帝一怔,捂着胸口急咳了一阵:“母后,哼!月向宁在宫里得她老人家的照拂,说明她早就知道此事!她瞒得我好苦啊!”
季总管倒是没想到此中关窍,忙道:“陛下英明。陛下。既然月向宁对北海王至关重要,那不如您召他回京——”
皇帝眼睛一亮,思虑了片刻后,叹气道:“不妥。人人都在怀疑朕的时候,朕再多此一举,岂不是落人口舌不打自招?”他摇头,“现在还不是直接和韶之起冲突的时候。这个亏,我们只能忍了。”
毕竟咽不下这口气,他冷冷的道:“听说月明华中了解元?哼!”
季总管诺诺,他明白陛下的意思,恐怕月明华的功名就到此为止了。
“淳王妃最近如何了?”
季总管一脸担忧的道:“淳王妃的身子骨,弱得不成样子了。也不知能不能撑到生产的时候?”
自从淳王妃怀孕三月起,身体与胎像一日日的衰败。皇后几番探望,都觉得她命悬一线,根本熬不到生产之时,她却执意要保孩子,皇后感动的眼睛都红了。
黎王只觉天助我也!
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要带走这对胎儿与王妃的性命。太医说了,就算勉强撑到生产之期,生出的孩子也不一定保得住,而淳王妃耗尽气血,必亡无疑。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只要她能生出一个男孩,我大明江山,就后继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