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已拂袖欲走!徐志渊怎能放她离开?正要拦她,一道人影飞快的闪至他面前,硬生生逼退了他。
穆九冷声道:“在下的铺子地方小,徐公子当心了!”
徐志渊错身间,明珠已经出门上了马车,他心急如焚,事先想好的以权势压人的话全部抛在了脑后,赶紧追上道:“月大小姐请留步!”
明珠端坐在马车内,冷声问:“徐公子,我劝你将你妹子今日所作所为半字不差的告之家人。免得明日御前对质时,徐大人一世英名,俱毁在你们手中!”
徐志渊何时被人这般怼过?心中虽忧急,气度依旧不凡,道:“月大小姐为何如此咄咄逼人?不过是闺阁间的玩笑,一言不合就要打扰圣听,徒增陛下烦恼,何必?”
“我与徐大小姐有闺阁情意?我怎不知?”明珠冷嗤,“徐公子,你扪心自问,若是徐小姐被我如此污蔑,你们会轻轻巧巧的放过我?”
徐志渊竟无言以对:谁敢污蔑他家的姑娘?不剥层皮也要让他滚出京城!
“徐家的小姐金贵,我月明珠烂命一条所以她就敢随意造谣坏我清白?反正黎王殿下、沈安和与倭人都在京城,徐小姐的一千两的赔礼银票也在我手中!到时自然能对质个分明!我是比不上某有权有势之人,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想使什么手段,尽管放马过来!”
徐志渊万没想到,月明珠竟然是这般的泼皮滚刀肉!也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何况皇帝还指望着她能换回《平安贴》,她自然是有持无恐,任意妄为了!
无奈之下,只得道:“月大小姐误会了!徐家家规森严,绝非仗势欺人之辈!至于静桐的赔礼银子,是她今日外出为祖母寻找寿礼特意带在身上!也是她多年积蓄所得。”
徐静桐这才回过神,委屈无限的道:“对!我是为祖母寻寿礼来的。”
明珠啧啧惊叹:“徐老夫人过寿,一个孙女儿买的礼物就要上千两银子!”她似笑非笑,“徐家家大业大,老夫人今年收礼可要收得手软了!徐公子,不知你备的是什么重礼啊?”
徐志渊倒抽一口凉气:欺人太甚!他面色阴沉的道:“月大小姐,你到底想怎样?”
明珠轻扯嘴角:“这句话该我问徐公子。你到底想怎样?”
徐志渊噎了噎,来时一心只想逼月明珠低头认错,此时他只求明珠莫将事情闹大便是万幸!
他只好忍气吞声的道:“静桐,过来!”
徐静桐眼见堂兄也奈她不得,自知闯了大祸!不甘不愿的挪了过来!
徐志渊凝声道:“你这脾气,全城谁不知晓?自高自大,目中无人。诸人看在祖父与你父亲的面子上多忍让你几分,谁知你竟然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妄议朝政、对月大小姐口出恶言!还不向月大小姐道歉?!”
围观者不无低声轻赞:不愧是徐公子,不偏不帮,正气浩然!
从未受过这等委屈的徐静桐几乎羞愤欲死!这让她今后在京城的贵女中还怎么抬得起头?
含着泪,颤抖着红唇,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明箭射向明珠!
“静桐?!”徐志渊冷声警告她,低声道,“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徐静桐身子轻颤,一句“对不起”冲口而出,随后掩面夺路而逃!
明珠在百姓的指点声中,嘴角微微扬起一股满意的笑容:相信今后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贵女再敢来找自己麻烦了吧?
“希望徐大小姐知错即改,我等拭目以待。”
明珠话音轻落,徐志渊拱手相送道:“月大小姐所言,静桐与在下,必定牢记在心,莫齿难忘!”
听着对方语气中重重恨意与隐隐的威胁,明珠报以不屑的笑声,听得徐志渊面容青白:她就这般狂妄?!
马车渐远,他回首看了眼香料铺子,刹时双眸微眯:“明珠坊?月明珠?”
他想起方才拦住自己的男子的身手,心中微凛!不过一年的时光,月明珠难道真如传言得妈祖点化,际遇非凡?
徐静桐回府后,自是被家中长辈斥责惩戒了一番。一时贵女间的聚会中,少了个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的徐大小姐,众女的感觉非常微妙:暗自欢喜的同时,又在想,连骄横如徐静桐都在月明珠手下吃了亏,还有谁敢掠其锋缨?
此事极快的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他沉着脸听完季总管的禀报,似笑非笑的道:“月明珠这是在敲山震虎啊!哼!徐家的姑娘也是无用!活该被她当猴子耍!”
季总管温言笑道:“就事论事,这事儿月明珠没骂错:朝政之事,哪轮到得她徐静桐妄议?”
皇帝的神色好了些。喝了药汁后,问:“几位书法大家,都请来了么?”
“逢此盛事,他们怎能不来?”季总管微笑着躬着身子,“只怕来迟罗被他人占了便宜。”
皇帝莞尔一笑。
“不过,”季总管觑着皇帝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倭人奸险。谁知他们是不是另有诡计?咱们总得提防着他们才行。”
“你说得不错!”皇帝点头,显然并没有体会季总管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命朝贡夜宴之日,御林军严加防守!”
季总管笑了笑:“是。”
他无奈暗道:首辅大人,咱家可是尽力了啊!
皇帝突然想起一事:“朕似乎许久不曾见到沈编修了?”
季总管愕然:哟,陛下您居然还记得他呀!忍不住笑道:“陛下,您忘记啦?沈编修正在增补《永乐大典》呢!”
皇帝一拍额头,失笑道:“我险些忘了。这些时日,他做得如何?”
“奴才每每经过翰林院,都见沈编修废寝忘食钻研不休——”
“是么?”皇帝来了兴致,“走,去翰林院看看!”
季总管暗暗好笑,他早看出皇帝对沈编修“余情未了”!谁不喜重情重义之人?
到翰林院,或忙碌或清闲的翰林们即惊且喜的正要参拜时,皇帝挥了挥手:“忙你们的,朕随意逛逛!”
季总管带着他往沈安和所在之处走去,大开的窗户前,皇帝果然见到沈编修正在凝神抄书,身边书藉环绕!
皇帝忍不住笑道:“沈卿是个实诚的。”
季总管应了声:“可不是?”
沈安和听到动静,有些茫然的抬头,见到窗外的皇帝,慌忙起身道:“陛下!”
皇帝这才踱入屋内,装模作样的看了番他的笔记,问:“沈卿操劳了这些日子,可有成效?”
沈安和苦笑道:“陛下,《永乐大典》穷尽天下万书百艺,安和惭愧,千思万想之后,只想到一处可能有所遗漏的地方。”
“还真让你找到了?”皇帝惊笑,“说说。”
“陛下可知,在臣的家乡,宝石切割的工艺横空出世!切割后的宝石光彩熠熠,变化万方。陛下,不知此技可否录入大典?”
皇帝大好的兴致顿时一扫而光!
这事他可记得清楚,黎王带给他的合浦珠宝行会的进言书上曾提到过月明珠有一手切磨宝石的绝技!
这个沈安和,处处不忘替月明珠说话!见缝插针!还想将她载入大典!简直是痴人做梦,可恶至极!
陛下拂袖而去,季总管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安和一眼:“你啊!”急急的跟着陛下去了。
沈安和淡淡一笑:朝庭要乱,他却不能身在乱中!
皇帝走到半路猛地想起一事:“首次入宫之人,是否要派人指点宫中礼仪?”
“是。”
“教导月明珠的宫人派去了没?”
“未曾。”
皇帝冷声道:“跟皇后说一声,从她宫里挑个最严厉的夫人给月明珠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