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郑家商铺的人正在商量着怎样应对目前的时局,董识之敲门进了铺店。董识之头戴一顶绸帽,眼配一个老式花镜,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袍,一把银白色的胡须根根精神,很有老举人的仙风傲骨之气。伍百顾把董识之迎到客厅,接了他手里一支拐杖,让江小杰放好。
伍百顾客气的问董识之:“老镇长,日本人打进镇了,我们该怎么办?”
“唉——”董识之叹了口长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让人宰割了!”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张策问董识之。
“办法当然有。”
“什么办法?”
“要么拼命,要么把脖子伸向日本人,让他们看着从哪个部位下手为好。”董识之神情肃穆,他看了看一旁坐着的郑国忠,带着无奈笑了笑,问他道,“年轻人,有没有雅兴,我们对奕两盘怎么样?”
“既然董镇长有这么好的兴致,好呀。”他吩咐江小杰道,“小杰,把棋子摆出来。”
象棋很快摆出来了,郑国忠与董识之两人在前厅堂中央摆开了阵式,稍有门道的人都围在旁边当起观众,没有象棋爱好的人各去做各的事,他们有的到了后园子,看心爱的马儿喂饱没有,有的上了阁楼,往镇南看去,可以看到一片萧条的原野,还可以看到长江如一道飘荡的白练。伍百顾与张策一个坐在董识之的旁边,一个坐在郑国忠的旁边,两人当作最热情的观众。
“马五进六。”
“相三进五。”
“炮二平五。”
.......
第一局,董老爷输了。
“哈哈哈......”董识之爽然大笑了起来,他赞道,“年轻人,你的棋艺又进步了不少,老夫不是你的对手了。”
“老镇长承让了。”郑国忠谦虚的道。
“哪能承让。”董识之说,“后生可畏呀!唉,我老了,这个世界,还是你们年轻人的。”
伍百顾说:“老镇长是人在走棋,心系百姓。国忠,别太无情了!”
“棋场与战场。”董识之说,“下手当然要狠。”
两人来了第二局,这时,店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响。一个跑堂快步走向大门,从外逢里往外看去,是一群日本人,跑堂吓得腿脚哆嗦的跑到会客室,对伍百顾与张策说道:“舅老爷,张先生,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伍百顾斥责道。
“外面有很多人。”
“什么人?” Wшw ¸ttκá n ¸¢ Ο
“日本人。”
大家都吃了一惊,这日本人今天来商铺为什么呢?伍百顾整了整衣服,对大家说:“我去看看。”伍百顾当即离座,走向大门。
敲门声仍然响着。伍百顾问外面道:“谁呀?”
“伍掌柜,是我。”
“你是谁呀?”
“河口镇警备队长何为。”
“哦,是何队长呀。你到我们店铺有什么事情吗?”
“我找董镇长。”
伍百顾开了门,抬眼一看,何为身旁跟着几个日本军人。
“伍掌柜,这是皇军扳田少佐。”何为指着一个日本军官介绍道。
扳田少佐傲然看了伍百顾一眼,从他们身边穿过,进了店铺。
扳田带着轻蔑的神情,他神情倨傲,目空一切。韩小六与胡成林几人,见几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兵进了店铺,都分散到各个厢房里。
何为看到董识之正与郑国忠在走棋。他喊道:“镇长,董镇长,扳田少佐找你。”
董识之扭转头,看了一眼何为与几个日本军人,没有理他,继续埋头思索着下一步棋路。
何为又叫道:“镇长,扳田少佐有事找你商议......”
何为还要说下去,板田少佐止住了何为。板田少佐站立在郑国叫的旁边,反剪着双手,也当起两个棋手的热心观众。看起样子,这不是一个象棋行家,也能有半桶水。
直等一局下完,董识之才站了起来,仍然称呼何为原来的职务:“何班长,日本人找我,能有什么事情?”
何为看着扳田少佐。扳田少佐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说:“你是河口镇镇长吗,我是大日本皇军第十一军第十一联队中队长,我诚心与你合作!”
“我与你们有什么合作的?”董识之冷冷的说,他拍了拍手,指了指花白的胡子,冷笑了一声,“你看我,快入土的人了,还能行吗?”
“你能行!”扳田少佐非常肯定的说,“看你老人家,面容矍铄,定能老当益壮!”扳田说完,看了看郑国忠,欣赏性的对他点了点头。
郑国忠没有理他,他昂然站立,一个不屑的样子。扳田并不介意,他反而对郑国忠微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好的说:“很好,过段时间,我一定邀请你到我的营房做客。”扳田说完,环视了这个前厅,向何为使了个眼色,转身向铺店外走去。
“董镇长,扳田少佐到镇公所等你,我们走吧!”何为说。
“镇都没了,我还是什么镇长。”董识之一动不动,两个日本士兵半拉半搀的把董识之夹了起来。董识之无奈的目光看着伍百顾与张策,连声叹气说,“刚过几天安稳日子,这不是逼我见阎王吗?”
张策劝道:“董镇长,你是河口镇人民的镇长,不是日本人的镇长,如果你罢了官职,换成张三李四,只恐怕那些人助纣为虐,河口镇便永无宁日。”
“这么说,我还得听他们的,还要继任几天!”董识之说,他又苦笑了两声,问郑国忠道,“年轻人,你们会不会说我是汉奸呢?”
“董镇长德高望重,一心为了河口镇百姓,怎么会说您是汉奸呢!”郑国忠说。
董识之感激的说:“能够听到年轻人这句话,我心里淡然多了。”他对一旁的何为道,“何班长,告诉日本人,国民党的镇长我可以当,共产党的镇长我可以当,土匪来了,我也可以当,而这个时候,我不会当河口镇镇长的!”
“为什么呀?”何为问。 wωω▪ TTKΛN▪ ¢〇
“因为我是中国人呀。”董识之说,“怎能替日本人当走狗!”
“这——”何为劝道,“董镇长,我昨天跟你说了,你当的是河口镇百姓的镇长,不是日本人的镇长。若大一个镇,没有个为首的行吗?河口镇百姓会理解的,希望你能听我一声劝!”何为说完,没有给董识之分辩的机会,他对两个日本兵使了眼色,两个日本兵搀着董识之走出了商铺。
韩小六走了出来,他对郑国忠说:“三少爷,这个日本军官我见过。”
“你见过?”郑立民问。
“是的。”韩小六说,在白马岭上,就是这个日本军官与王老虎一道。
“当真?”郑国忠盯着韩小六问。
“不会看错。”韩小六肯定的说,“我一定没有看错!”
“这么说,王老虎早就是汉奸了!”
“那次半路上伏击我们的,王老虎一定在内。”
“肯定在内,只是被他跑了。”
“他杀死了李长水,我们一定要为李长水报仇!”
郑国忠皱起户头,他沉默着。伍百顾叫大家坐下,他对大家说:“大家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还不知详情,不知道日本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我们既不要相信日本人,也不要惹事生非。要静观其变,再想对策!大家这些天要少出门,有什么情况,随时向商铺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