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锦衣什么话也没有说,长臂一伸,已将这小小的一团人儿抱入怀中。
虽明王府的事他没有亲眼所见,但只看那满地的尸首、残破的庭院、一片片干涸的血迹,那种浓浓的怎么也化不开的悲恸与怨气就仿若从那尸首上,从那些干涸的血迹上飘逸而出,又钻入他的心中,将他的心腐蚀成最丑陋的伤疤。
而巫月,却亲历了南巫国灭,她心底的伤定然比他还要重,不然,南巫王也不会将她的记忆封印。
“月儿,有我,有我!”
他将他的头正在怀中人儿的颈窝,在她耳边温柔低喃,“你记着,无论什么事,哪怕刀山火海,都有本王,都有本王!”
从得知她身份的第一天,他便已经想过,日后,她若要复仇,他就为她掀翻这天下,她若要安好,他便护她一生喜乐平安!
无论什么事……刀山火海……都有本王……
夜锦衣的声音并不大,但一个字一个字落入巫月耳中,又滑入她心间,便化作汩汩的温泉,熨烫了她忧伤、焦躁的心,让她莫名就安静下来。
那种安静,又渐渐滋生出一种安稳的力量,就仿若那漂浮在大海的孤舟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掌舵人。
“夜锦衣,你真好。”她将头窝在他怀中喃喃低语。
夜锦衣垂首在她柔软的青丝上亲了一口,更紧的箍住了这个人儿。
拜月节之时,皇上必定大宴群臣,到时,夏轻歌还要参加晚宴,还要调遣人手加强宫中巡逻,天牢的守卫应该是最为松懈的时候,是该把杨五从天牢中救出来了。
他要问问杨五,有没有办法将她这记忆彻底封印。
他虽然希望她可以记起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情形,记起她曾经对他说的话,可看她现在如此痛苦的模样,他宁愿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在夜锦衣心思打转之时,巫月却从他怀中挣出,偏着头冲他“嘿嘿嘿”傻笑了一声,有些羞赧道,“我,我没事了。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之间就好伤心。定然是今天被南心的情绪感染了。”
“哦,对了,我还没有和你说过吧,那个云清才是真正的黎云清,是南心的义兄,上次被你杀掉的那个不是黎云清,是黎文才。我……”说到这里,巫月略略有些迟疑,“我现在也有些糊涂了。”
“什么?”夜锦衣长眉微挑,拨了一下巫月的腿,让她在他怀中做好。
巫月抿了抿唇继续道,“若是之前你问我是不是南巫公主,我一定会告诉你我不是。可现在,我不确定了,真的不确定了。我觉得我不是,可看到云清,我会有莫名的熟悉感,觉得自己与他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
“昨日看到盼秋拿匕首去杀巫阳,我的心会忽然揪起,就像今日看到云清的手忽然变色,我突然一下就有些慌了,可我明明和他并不熟悉,所以,我,我不确定了。”
说完,巫月眼巴巴的望着夜锦衣,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情,也不知道夜锦衣
是不是能听懂?
“月儿,”夜锦衣黑湛湛的眸子罩着她,“无论你是谁,南巫公主也罢,乞丐也罢,或者其余什么身份也罢,就像本王曾经说的,本王待你的心,绝不会有半分不同。你想要做什么,本王都会帮你,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那坚定的眸光,坚定的语气,瞬间搅乱了巫月的心。
“夜锦衣……”她的鼻子酸酸涩涩,夜锦衣现在说的虽不是什么情话,但却比任何的情话都能打动她的心。
“叫夫君。”夜锦衣扶手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巫月唇角勾起,眸中含着一抹晶亮,“夫君。”
“想吃什么?”夜锦衣故意无视她眸中的晶亮。
“你。”话出口,巫月脸上已飞起一抹红晕。
夜锦衣黑湛湛的眸底有邪气升起,缓缓凑近她低声道,“好,不过先用膳,本王又不会跑,一会让你慢慢吃。”
明明已是初秋,寝殿中的温度却忽然攀高,巫月的脸颊愈红,“好。”
淘气!
夜锦衣修长的食指曲起,在她挺翘的鼻上轻刮了一下,起身,又蹲下,拿起鞋子,为她穿上,起身,从一旁的小几拿过披风给她披上,才又拉起她的手往正厅而去。
一连数日,夜锦衣怕巫月的封印再出什么突然变故,无论去大理寺查案,还是进宫,都将巫月带在身边,好在一直也没有出什么意外。
秋风起,秋意凉,碧绿的树叶渐渐转黄,枫叶却仿若被点燃了一般一夜之间变成红霞片片。
秦飞乐手中把玩着一片如火的枫叶在夏府的路口转悠,终于看到身着一抹芙蓉色曳地长裙的夏亦若独自一人从府门中走出,心中当下一喜。
自郭松交代她来找夏亦若之后,她在这都守了整整三日了,终于等到了机会。
她缓缓后退了几步,直到夏亦若从她身前路过的时,她才带着两分疑惑出声,“夏小姐?”
夏亦若脚步顿珠,回眸看向身后这眉眼陌生的女子。
“真是夏小姐,”秦飞乐唇角荡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我叫秦飞乐,我父亲叫秦浮华,是禁军校尉,在夏统领手下当差,不知道夏统领有没有和夏小姐提起过他?”
“哦,”夏亦若恍然,“原来是秦小姐,抱歉,我哥哥从来不和我说禁军中的事情。”
秦飞乐眸底极快闪过一抹了然,脸上的神情却愈发亲切,“夏小姐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看哥哥的靴子破了,想去给他买一双。”夏亦若如实道。
“真巧,”秦飞乐当下接口,“我也正准备去给我父亲买双靴子,我能和夏小姐一起吗?”
看着秦飞乐的小心翼翼和脸上露出的恭敬之色,夏亦若的下巴不觉就微微扬起,“当然可以。秦小姐,请吧。”
“太好了,”秦飞乐口中说着,已经故作熟识的挽住了夏亦若的手臂,“你叫我飞乐就好,我可以叫你亦若吗?”
“当然
可以。”
“亦若,你人真好。”秦飞乐脸上的笑容堆成了花,声音中也多了两分谄媚,“那个回去之后,还希望麻烦你在你哥哥面前为我父亲说几句好话。”
“这……”夏亦若脸上露出两分为难之色,这倒不是她故作姿态,而是夏轻歌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朝中之事,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插嘴的机会。
“对了,亦若,”可不等夏亦若的话出口,秦飞乐已打断道,“前两日我父亲在玲琅阁给我定了一套首饰,正好今日去取,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吧,我觉得那首饰你戴上会比我戴上更漂亮,走吧,和我去看看吧。”
秦飞乐这话说的虽是含蓄,但夏亦若却已听明白,这秦飞乐是想要讨好她,“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让你去看看呀,如果你戴上好看就留下,不好了再说。”秦飞乐一脸认真,不待夏亦若再推辞,已拖着她的手臂道,“走了走了!”
走了片刻,秦飞乐才故意轻叹了口气道,“这几日,夏统领可还好,巫月姑娘没有再寻他的麻烦吧?”
“我哥哥怎么了?”夏亦若一头雾水的看向秦飞乐,“巫月她又怎么了?”
“你不知道?”秦飞乐故作疑惑,四下瞅了瞅,压低了声音道,“上次夏统领被皇上斥责,是因为巫月姑娘进了天牢,上上次夏统领受杖刑是因为巫月姑娘被刺杀?总之,你以后要多多提防巫月,也要提醒你哥哥多多提防她。”
夏轻歌受杖刑的事情夏亦若是清楚的,但却并不十分清楚其中的缘由,至于夏轻歌被叱责的事情,她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见秦飞乐点头,夏亦若心思转了转才又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巫月故意的?”
原本上次巫月在永安宫救了她,她对巫月还是心怀感激的,所以那日贤妃请她去碧霄宫的时候,她才会极力撮合巫月和她哥哥,没想到巫月非但不领情,还说出那样的话,让她对巫月心中生出的那丝好感瞬间就烟消云散。
再到后来,夏轻歌每晚的独自饮酒,因巫月受到的杖刑,让她对巫月又厌恶起来。
不过,经过了夜玉柔的事情,她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对眼前的秦飞乐虽有好感,但对她的话却并没有完全相信。
“你不知道?”秦飞乐眸中的诧色更重,“我父亲言辞闪烁,我也没太弄明白,总之那巫月的身份好似不简单,好像与南巫有些关系。总之看我父亲那意思,不但对夏统领,就算她接近锦王爷,也怕都是别有用心的。”
秦飞乐这话说一半藏一半,而且连夜锦衣都扯上了,让夏亦若不由便又信了两分,“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亦若,我是将你当朋友才告诉你这些的。”秦飞乐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若非是她有心设计,怎么每次她出现的时候,夏统领就偏偏要倒霉?更何况,她明面上说着不喜欢夏统领,可上次就天牢出事那日,有人看到她抱了夏统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