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看到了,婵儿口吐着鲜血,从地上勉强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半趴在了桌子上,在桌子上又吐出一口血,才勉强倒在床上,她似乎要做些什么,南荣锋忍住眼底的热辣,走到床边,掀动满是血迹的被子。
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根发簪!
南荣锋拿起那根簪子,触手冰凉,但是多么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啊,扎的他浑身都疼,很疼,疼,她为什么没有把簪子带走?她为什么把簪子留下?她要表达什么意思?
南荣锋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查看地上的血迹。
婵儿又从床上折腾了下来,趴在桌子上,她手里似乎拎着什么东西,模糊了血迹,难道这是证据?
南荣锋继续寻找,慢慢发现婵儿又躺在了刚刚爬起来的地面上,她去床边藏发簪难道不想让人发现?那么这根发簪就代表了一定事情,她到底想说什么?
然后,看似有人冲了进来,因为地面上有一双不一样的血手印,小巧清瘦,看似是个女人,难道是幼柳?
再然后,又有一个人冲了进来,他抱起了婵儿,然后有人扫掉桌子上的东西,那人将婵儿放在了桌子上,他想救她。
这人又是谁?
婵儿死之前的一切都像在眼前回放,但是他就是看不清这些人到底是谁,又是谁下狠手杀了婵儿,他问过沈丹海,但是沈丹海也说不清楚谁有这么大本事,或许其他人知情。
既然有这么多目击证人,他就一定能查出到底是谁杀了婵儿,如果让他找到那个人……
想到这,南荣锋冷笑一声,他已经形容不出自己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他握着冰凉的发簪,慢慢走到床边,像往常一样坐下,想象着那个女人还坐在身边,她的呼吸,她的微笑,都能感觉得到。
她临死的时候瞒着所有人将发簪留下,而这根发簪只有她与他知道其中的意义,难道她觉得他还能看到这根簪子?她已经知道他并没有死?
想到这,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南荣锋脑子里猛然一亮,一闪而过,他登时睁开眼睛。
既然她知道他没有死,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害死,她还有无悔……
想到这,南荣锋的双眉立马皱起来,婵儿下葬时他并没有看到无悔,沈家人为何不让无悔出现?难道他们不想让无悔见婵儿最后一面?
这里面肯定是蕴藏着什么秘密!
南荣锋握着发簪的手越来越紧,猛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守在门口的随从见他从里面冲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甩在了后面,赶紧一路小跑的追上去。
“沈五爷,您……”
“替我谢谢三爷,在下告辞。”
南荣锋说完话再没回头,双脚上下翻飞朝门外走去,直到看不见人影儿,随从才堪堪反应过来,但是心中却有个疑问,随从赶紧去跟南荣钧回复。
“他走了?”
南荣钧正在调理身子,既然南荣锋已经死了,他就要准备好面对南荣钦,南荣府七兄弟终于到了舍我其谁的时候了。
随从低身道:“走是走了,但是……但是奴才总觉得今儿的沈五爷特别像一个人。”
南荣钧漫不经心的道:“谁。”
随从的眼睛闪了闪,轻声道:“七爷。”
南荣钧的双眼缓缓睁开,看着眼前的随从,虽然仍是一脸疲惫,但那一双眼睛里的神情却十分精明,很明显,他已经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竹林深处,袅袅翠烟,现在正是百姓人家用晚饭的时间,沈丹海穿过一片片翠竹林,已经过了年,春天已经到了,他来瞧瞧竹笋有没有刚长出来的,小无悔最喜欢吃他做的煎酿春笋。
沈丹海拿着剑在竹根处四处拨动,正找的认真,他忽然停了停,然后又开始寻找起来,身后的来人已经落在了地上,他却连个反应都没有。
“婵儿在哪?”
南荣锋忽然说话,沈丹海手里的剑顿了一下,却很快就恢复正常,继续找春笋。
“沈府陵园。”
南荣锋一瞬间移动到沈丹海面前,一手控制住他手上的剑,逼视着他的眼睛,狠狠道。
“告诉我,你们到底对婵儿做了什么?”
沈丹海知道,南荣锋现在不可以出现在世人面前,所以他现在很受限制,很多事情不能派人去查,也不方便调兵遣将,他身边的很多心腹都在皇室的眼皮子底下盯着,就连郑白羽都被皇帝派眼线监视住了,所以他们抱出婵儿之时,郑白羽根本没办法出现。
沈丹海想了想,抬起寻找竹笋的头,看着南荣锋道:“你在说什么?我为何听不懂?”
南荣锋气的咬牙切齿,心急之下猛然抽出盘在腰上的柳剑,刷拉拉一声,亮在沈丹海眼前,沈丹海当然记得这把剑,可是南荣锋的宝贝,轻易不见人。
沈丹海笑了笑,扔下手里的篮子,拍着剑柄笑道。
“难道今日妹夫要手刃大舅子?”
南荣锋没空跟他废话,他现在不能撒网去寻找婵儿,精明如他,如果这件事是沈丹海一手安排,那么婵儿现在死掉就是最安全的,一旦他兴师动众寻找起来,一定会惊动朝廷,那样的话他可能就永远见不到婵儿。
但是他又很着急,只能用这招,逼沈丹海就范。
“少废话!我知道婵儿没死!”
沈丹海瞟了他一眼,叹口气道:“你是喝糊涂了?”
“不要逼我跟你动手。”
“动手有用吗?好吧,我这样问你,你觉得若是咱们二人动起手来,何年何月能分出胜负?”
“你……”
“舅舅……”
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睡意朦胧的童音,南荣锋手上一软,那一瞬间,甚至连这把剑都提不起来。
沈丹海转过身,勾了勾嘴角,走到那个被包裹的严实的小人儿面前,蹲下身去,扣了扣他的虎头帽,嗔道。
“舅舅告诉过你什么?刚刚睡醒怎么能跑出来?”
小人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沈丹海说了什么,一双大大的眼睛直直的盯在南荣锋身上,沈丹海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得不摇头叹气感慨道。
“还是父子连心,我这个舅舅也及不上啊。”
南荣锋实在控制不住,偏过头来,眼睛落在站在雪地里的无悔身上,他竟然已经长这么大,那一双眼睛长的像极了婵儿,水汪汪,带着与生俱来的童真,鼻子,嘴唇,都精致的让人怜爱,这就是他与婵儿的孩子,他们两个人造就出来的生命。
沈丹海看南荣锋难得露出这种表情,发呆,又有点手足无措,可能当了父亲的南荣锋会变得可爱一点,他有能力当一代枭雄,却看似没有能力当好一个爹爹。
“怎么样?长的像谁?”
沈丹海忽然调侃起来,这种场面,着实应该高兴。
南荣锋嗯了一声,找不到语言去回答,沈丹海大笑起来,头一次看到南荣七爷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让这么一个硬汉面对一个三岁小孩儿,可能真会出现很多滑稽的事情。
沈丹海蹲下身,拍着无悔的小脑袋笑道:“无悔,你不是一直问舅舅你爹爹和娘亲在哪里吗?你看,这就是你爹爹,快叫。”
无悔忽闪着大眼睛,看了又看,忽然问南荣锋。
“你把我娘弄到哪里去了?”
这句话让两个大人着实一愣,愣了好久,南荣锋差点在风中石化,这是他的儿子?才三岁?
沈丹海似乎早就习惯了,摇摇头,看着南荣锋笑道。
“没办法,这孩子继承了你与小妹的精明与才智,从小就这么难缠。”
“谁难缠?”
无悔斜眼沈丹海。
南荣锋却着实没想到他的儿子天生带着这种性格,与他和婵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很想笑,却又很想哭,见到了儿子,他就更急于知道婵儿的消息,皱着眉头看着沈丹海道。
“你还不打算告诉我蝉儿在哪?”
沈丹海无奈的对无悔道:“你爹爹来逼问舅舅你娘亲的下落,你说,谁的错?”
无悔又忽闪了一下大眼睛,然后看着南荣锋道。
“你把我娘亲弄丢了?”
南荣锋着实被沈丹海气到了,他咬牙切齿的看了他良久,二话不说,转身朝竹林外面走去。
“喂!你去哪?”
沈丹海有些担心,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难道他要去问郑白羽?可是郑白羽现在被朝廷监视。
他赶紧对无悔道:“你去屋里坐着,一个时辰之内不许出来,否则等舅舅回来让你扎一夜的马步。”
说完,沈丹海不由分说就追了出去,眼瞅着南荣锋跨上停放在竹林边的枣红马,一路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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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沈丹海大叫一声,却根本没有反应,他气急,赶紧找到自己的马,一边跃马一边气道。
“真不让人省心,怎么碰上这么个魔头!”
南荣锋骑马一路风驰电掣,朝沈府陵园而去,沈丹海紧随其后,不断焦急的看着前面骑在马上的身影,他现在冲动至极,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他现在不能在世人面前现身,这是闹的什么劲!
沈丹海气的脸色发青,但也得舍命陪君子,他必须看住这个魔头,如果这次再不让他发泄出来,这家伙说不定会把整条街都揭了!
南荣锋一路纵马跑上沈府后山,一跃而下,又纵身越过院墙,朝陵园而去,沈丹海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跳,他这是要干什么?!
两人不敢张扬,沈丹海只能一边一路追着他念叨。
“你别冲动,你来陵园能干什么?”
南荣锋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簪子,他只是有一种感觉,婵儿还没有死,她留下这根簪子,就知道他还活着,既然她给了他信号,就是在告诉他来找她,那么他怎么舍得让她孤单单的呆在这里?
“我要开棺。”
“开……开什么?!”
沈丹海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一切都要露馅!
沈丹海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毕竟开棺是惊动了入土为安之人,他应该不至于做出这种事,但是看他此时的表情,又有点摸不准脉。
只见南荣锋两步冲到沈婵儿的墓碑之前,看着上面用红笔刻出来的字,觉得分外刺眼,现在已是夕阳西下,缠绵的阳光洒在冰冷的墓碑之上,再想想她就躺在里面,而他却要站在这里,从此两人阴阳两隔。
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五姨太去世之时他伤心欲绝,引起毒发,而此时,他又该用什么来祭奠她?
“噗——”
南荣锋又是一口血喷出来,沈丹海紧紧皱起眉头,这样下去不行,这已经是南荣锋第二次伤心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