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路就在眼前,可能再也没有任何化解的办法,这一刻,我甚至有想自尽的冲动,因为我不想遭到侮辱般的处境。我不怜惜什么,见惯了生死,对生死也会看的淡一些,就好像老帽他们那帮人,其实在他们内心最深处,已经坦然面对了死亡。
然而就在自尽的念头出现在脑海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小红花还有我的孩子,一死容易,但是我真的死在这里,他们母子,该怎么活下去?小红花一个女人,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一切,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如果我也死去了,她会如何?
或许,就是我的妻儿给了我拼下去的勇气,我把自尽的念头彻底的打消,这时候一死,可能会解脱自己的痛苦,但对妻儿,却是极端的不负责任。
轰隆……
栢牙和安伯可能想在最短时间里把我制服,我已经伤痕累累,但攻势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更加的狂猛,眼前到处都是耀眼的雷光,整个人如同被丢在了一片不停沸腾的雷海中。长生诀依然在运转,不过运转的速度已经缓慢到极点,可能再有一眨眼的功夫,身躯里的精力再也支撑不了长生诀,到那时候,就等于自己的一身血肉之躯去经受常人难以承受的雷击。
啪嗒……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很轻很轻的声音,从下面的天物铜镜里传了出来。我被袭击的时候身不由己,手里的天物铜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落在地。
铜镜所传出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这声轻响,却从轰鸣的雷霆中清晰的乍现出来,我被重伤,感官失常尚且能听的到,更不要说栢牙和安伯,他们肯定也能听见。
哗……
在铜镜发出这声轻响之后,仿佛有一股很柔很轻的风,从铜镜里散发出来,把周围弥漫的尘烟还有冰封烈火的虚影全部吹散了,天物铜镜轻轻的开始上浮,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托了起来。
在铜镜上浮的同一时间,我恍恍惚惚的看到,铜镜里出现了一双眼睛,那是空的眼睛,刚才的啪嗒一声轻响,仿佛就是空突然睁开了自己的眼。
“邪不胜正!”安伯明显感觉到这块灰扑扑的铜镜不是凡物,尤其是铜镜里那双眼睛出现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但安伯总是认为自己所修习的自然之法是万物的根源,是这宇宙间最正最纯的力量,其余所有种种,皆是邪魔外道:“你这点把戏,也想救自己的命?”
铜镜缓缓浮到我的面前,我身躯外面被紧紧束缚的那一圈圈绳索般的气息,顿时化解了,我噗通一声落在地上,抬起头,就能看到铜镜里空的眼睛。
眼睛斜斜的注视着安伯,在我的印象里,空的眼睛很少会流露出任何的表情,但是此时此刻,它斜视安伯,目光里全都是蔑视。
“我不想看着你死,如果你死了,后面的很多事情,或许都会变样。”眼睛只看了安伯一眼,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再看第二眼一样,它继而注视着我:“我保你的命。”
“好大的口气!现你的真身出来!”安伯听到镜子里传出的声音,顿时大怒,他能看出眼睛对自己的轻视,在这个时空里,没有任何人敢用这样的目光直视安伯,就连当初武丁在世的时候,对布衣会的人也视同知己,从不用臣属的观念对待他们,安伯本就心高,难以承受这种极端的蔑视:“妖魔鬼怪,我见的多了,任你修
行了多久,今日必打回原形!”
“要我现出真身?好,那就给你看看。”眼睛的口气愈发冷淡了,那股冷淡里,还有很深很深的杀念。
空比安伯以及栢牙还要深不可测,我最起码知道,安伯和栢牙是人,但空是什么东西,我一无所知。
哗……
空的话刚刚说完,从铜镜里,骤然扩散出一片乌沉沉的光,整个战团顿时被这种乌光笼罩了,好像从铜镜里面漏出了一片永远都走不出化不掉的黑暗,黑暗是永恒的,可以吞噬一切。
黑暗里,有一条一条诡异的光条,交织闪烁,暗和光如同一片死寂的宇宙,把安伯和栢牙所散发出来的自然的力量瞬间就吞噬下去,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这片黑暗。
黑暗一下子涌到了安伯的跟前,安伯大惊失色,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力量在铜镜所暴露的乌光面前不堪一击,他迫不得已的飞速后退,可是为时已晚,黑暗像是充斥着难以抵挡的吸力,安伯后退的脚步被吸住了,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一步一步被乌光吸到了天物铜镜的跟前。
轰……
栢牙不知道天物铜镜里的这双眼睛到底意味着什么,可他明白安伯现在的处境,布衣会的人相处几十年,已经在无形中把对方当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安伯遭到袭击,栢牙马上就想出手解救。
嘭……
但是栢牙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机会,他的身躯刚一晃动,乌光里好像迸发出一种可以把人直接碾压成碎渣的气流,栢牙嘭的被甩了出去,人还没有落地,身上的血花已经飘洒下来,我听到一阵骨骼接连崩碎的声音,等到栢牙麻袋一般的落在地上的时候,身躯里的骨头已经碎裂了无数块,整个人瘫软下来,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唰……
乌沉沉的光击退栢牙之后,一下子又缩回了铜镜里,接下来的一幕,是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象过,也没有见过的。
我看到安伯整个人龟缩在地上,脑袋和双手已经被吸进了铜镜,这是很诡异的一幕,铜镜只有那么大,可是安伯却像是一块海绵,软塌塌的被一点点的吸入,脑袋进去之后,上半截身躯也跟着消失在铜镜里,我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他被铜镜吸纳的干干净净。
“安伯……”栢牙躺在地上,挣扎着伸出手,他嘴里不断的吐着血沫,可是对这一切,他无能为力。
“他想看看我的真身,那就让他看个够。”眼睛的语气依然冷冰冰的,安伯被吸进铜镜,我甚至还能看到他的身体柔软的好像一团飘飘忽忽的云,在铜镜中飘来飘去。
噗……
过了一会儿,铜镜微微的一颤,安伯的身躯从镜子里被甩了出来,骨碌碌的在地上连滚带爬的翻了十几下。
他被吸进铜镜至多就是很短的一瞬,可就这一瞬间,安伯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脸上的自傲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痴呆般的迷茫,他的鬓发纷乱,两颗眼球在眼眶里病态般的飞快的转动。
“人,总是这样愚昧,自以为可以承受一切,等真正看见了,又承受不了。”眼睛冷冷的注视了安伯一眼,就不再看他,仿佛这个人已经再没有看一眼的价值,它继而把目光投到我身上:“我只是个旁观者,但不允许有人破坏规则,所以,我保你的命,你走吧。”
“等等……”
眼睛却不理会我,很快就在铜镜里消失,我很想问它一些事情,但它明显不愿意跟我说那么多,在我回过神的时候,铜镜恢复如常,连一点点影子都没有留下。
没有连绵不断的攻击,我的处境顿时改观,精力在恢复,长生诀也重新运转,很快,我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安伯像是一尊石像,呆呆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有眼眶里的眼球还在骨碌碌的转动,他好像看见了什么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如同他的后半生将一直这样呆呆的沉思下去,沉思自己所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我一恢复自由,首先想起来的就是自己的亲人还有同伴,情况危急,我相信老神他们不会被普通的军队所困住,但身处这个时空中,就要就事论事,我们毕竟是在和殷商的最高统治者对抗。所以我拖着疲惫的尚未彻底恢复的身躯,加快脚步就想离开。
“宁侯!”
在我将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的栢牙突然间厉声一喊,我回过头,看见他仍然不能动,浑身上下骨头寸断。
“我无意和你们为敌,只是情况紧急,我不得不走。”
“你凭借外魔邪力,保得住这一时,却保不住这一世!”栢牙看得到安伯此刻的样子,他的涵养再深,对万物看的再淡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的语气里满含恨意,瞪着充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你必死!”
我摇摇头,栢牙清醒的时候,跟他就无道理可言,更不要说这样。我不愿再耽误时间,丢下栢牙,重新迈动了脚步。布衣会里,栢牙和安伯这两个主力受损,其余的人,凭我自己也能对付,布衣会已经是这个时空中目前为止最顶尖的强者,除了他们,还有谁能这样把我困住?
“你自视颇高,自认为,这世上再没有可以威胁到你的人?”栢牙仿佛能看透我此刻所想,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个不世出的奇才,如果不是深不可测的空亲自出手,我想,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及他,他的语气低沉了,但是眼睛里的血色却越来越浓,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你自己杀了自己!”
哗……
说完这句话,栢牙的软塌塌的身躯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抽动了,急速的轻轻颤抖着,越抖越快,与此同时,我惊讶的看到,他身躯里的血肉,在以很快的速度干涸,整个人刹那之间就缩成了一团。
栢牙的个头比我还要高一些,可是一眨眼的时间里,他的身子好像被抽干了,仅剩下骨头的碎渣和一层皮。
在我的惊讶还未平息时,栢牙缩成一团的身体中,唰的冲出来一团红的已经发黑的影子,影子非常小,速度却超乎寻常的快,奔着我就冲了过来。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自然而然的就想躲避,我来不及回头,拔腿就跑,用尽自己的全力,从尘烟弥漫的战团冲出去,朝小巷的另一端跑去。
但是那团红的已经开始发黑的影子,快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我仅仅就是从战团露出头,影子已经风驰电掣的飘到了身后。
噗……
黑红的影子从后心噗的没入我的身体,我没有感觉到多么剧烈的疼痛,但是眼前一黑,一头就栽倒在地上,全身上下极度的难受,我觉得,这条黑红的影子就如同一把无形的刀,一下子把我砍成了两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