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他到底为何而来?
这时候,我就把和栢牙还有安伯的隙怨都忘了,安伯不是寻仇来的,我就没必要再计较那么多。我心平气和的让安伯先坐下来,然后把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一扶好,给他倒了一点酒。
安伯还在冥思苦想,其实我也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完全从疯癫中彻底恢复,只不过在夜深人静的子夜,他或许能找回那么一缕从前的清醒,可这丝清醒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立即就会被冲散,他需要时间去理顺这些,才能知道,自己今天究竟为何悄悄潜入府邸中,所以我不催促安伯。
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安伯,这是当世修为最深刻的几个人之一,如果不是当时空出手阻击,他绝对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
屋子里寂静无声,过了好长时间,安伯乱糟糟的眼神,仿佛被稍稍的理顺了,他抬起头望向我的时候,还能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他以前的一点影子。
“栢牙,死去了,是吗?”安伯艰难的张开嘴,问了我一句。
“是,他死去了。”我一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安伯可能想起了从前的往事,布衣会的几个成员相处多年,彼此间的交情已经比亲人还要亲近,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安伯因为栢牙的死而扰乱心神,但我更不想欺骗他。
“人,总有一死的,既然有生,就会有死,死了,只是走进轮回里……”安伯刚刚恢复了一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黯淡了,尽管他的修行和感悟都很深,将世间的生死看的很透彻,可是一个人死了,就意味着再也见不到他:“黄公与莫臣都说,你并非弑君犯上的逆贼,这很好,你不必介怀,我知道,将栢牙杀掉的人,绝对不会是你。”
安伯曾经和我交过手,所以我的实力强弱,他心里有数,他明白凭我一个人,绝不可能把栢牙灭杀。
我看着安伯很难得的清醒了,就想问他,唯恐错过了这个机会之后,他再陷入疯狂,到时候就什么也问不出了。所以摒弃前嫌之后,我试探着询问,问他来到府邸,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不得不来。”安伯的眼睛里,有清醒和迷茫的光在交替闪烁,他也很紧张,想尽快的把事情说清楚:“我怕我活不了多久了,有的事,需跟你说明。”
“你怎么了?”我感觉有点诧异,虽然空当时出手对付安伯,但安伯最终未死,空这种超乎寻常的存在,是不会跟安伯计较的,所以,安伯侥幸活下来,空就不可能再去为难他。除去空,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威胁到安伯?布衣会行事低调,平时连面都不露,不会有仇敌,何况还有黄公和莫臣两个不世高手在保护安伯。
“我一直被那双眼睛纠缠着……”安伯猛的喘了一口气,眼神里顿时出现了无法形容的惊恐。
安伯这种修为高深的人,即便因为什么外力原因导致失常,也会自主的慢慢进行复原,但是每每在他尝试着复原的时候,
脑海里总会突然闪现那双眼睛,眼睛一出现,安伯的努力前功尽弃。他的境界,本应该平静如水,和一片自然一样,不受任何外力的影响,但那双眼睛具有十足的魔力,安伯的境界无法与之对抗。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你帮不了我,今番来此,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安伯可能在这么长时间里已经知道那双眼睛不是任何人能够对抗的,否则他早已经央求黄公和莫臣出手帮忙了,他不说,只是害怕连累了黄公和莫臣。
“我洗耳恭听。”
“若你没有把握可以压制住你的那面铜镜,就将它丢掉,丢到一个永远没有人能找到它的地方。”安伯说:“那面铜镜里,有一个天魔……”
安伯如果不说,我可能就把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忽略了,在小巷截杀的时候,铜镜里空的眼睛强行把安伯吸进了镜子里,等到安伯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彻底疯狂。那时候我没有时间考虑太多,但是现在,我突然很想知道,安伯在镜子里,到底看见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会让这样一个把生死都看透的世外高人发疯?
但是我想知道,却不敢问,因为我同时也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空可能不屑于再次出手击杀安伯,然而,安伯每每要恢复正常时,那双眼睛就搅扰他,让他无法从疯癫中挣脱出来,这很可能是一种刻意的安排,空不屑于杀他,却不允许他把看到的一切再讲述出去。
“这个天魔,是世间所有罪恶的源头,没有人能对抗他。”安伯继续说道:“若你还想好好的活下去,就把铜镜丢掉,别再让任何人找到它。”
我暗自苦笑了一声,安伯并没有完全明白空的实力,现在就算把铜镜丢到十万八千里外,空还是能在一瞬间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任何人,丢弃铜镜,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我心底那个曾经出现过的念头,在这一刻猛然又强烈起来。我几乎可以确定,铭文,并非真正的终极,因为铭文的背后,还有空,除非把空的来历和目的全部搞个水落石出,那样才算是破解了完整的秘密。现在,我连铭文隐含的信息都没有解读出来,可能摸索空的来历有些遥远,但是杀掉祖甲和朵骨荣的计划失败,解读铭文已经成为一个必然趋势,我相信,在若干时间之后,我最终还是要面对空。
“安伯,你知道……”我想了想,此时此刻,我和安伯的所有对话,空不可能听不到,但他说过,我在这个时空里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而且,在这个时空中,空,只是一个旁观者:“你知道那个天魔是什么来历吗……”
“我不知道。”安伯摇摇头,他被空阻击时,可能也是平生第一次接触这个神秘的存在,他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也没有线索:“但我看见了它的魔宫,天魔就在魔宫里……”
“魔宫?魔宫是什么样的?”我的心随即剧烈的跳动着,安伯所处的环境导
致了他的认知有限,他不可能说清楚,空到底是什么人,在他看来,无法揣摩的而且拥有强大力量的邪恶,都是魔,魔所在的地方,就是魔宫。但无形中,安伯的话已经透露了一个信息,他被空搞疯的时候,一定看见了什么,说不定,他看到了空所在的空间。
现在即便无法知道空的具体身份和目的,但要是能摸清楚,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也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线索。
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安伯来到府邸,想要告诉我的,其实也就是他那天在小巷截杀时所看到的东西。
“安伯,当时,你看到了什么?天魔的魔宫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一问出来,安伯尚未回答,他的眼神猛然就直了,整个人和他的目光一样,顿时变的僵硬,两条腿一蹬,身子直挺挺的仰面倒在地上。
我心里一慌,抢上前去,把安伯扶起来,但他的身体硬的和一根木头一样,我看见他的眼球在眼眶里飞快的转动。
他肯定说不出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一直纠缠他的眼睛,就是想让他始终陷入疯癫的泥潭中不可自拔。
安伯现在这样子,我无能为力,这一定是空的力量在暗中影响他,我斗不过空。我有点恼怒,忍耐不住的恼怒,伸手从怀里把铜镜掏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自诩是超越一切的存在,对我们这样的凡俗人,不屑于动手,你又说自己只是个旁观者,不是吗?”我对着黯淡无光的铜镜冷笑了一声,我相信,空能够听见我现在所说的话:“那么你就淡然的看着这一切,为什么不敢让人把他看到的,都说出来?为什么不敢?”
天物铜镜没有回应,镜面还是黯淡的,那双眼睛不漏声色。我怒斥了几句,觉得没用,空不想理会我,我就无计可施。现在还是要保住安伯的命,无论他能不能恢复清醒,我都不愿意看着他死在面前。
我按住安伯的额头,一边运转着长生诀,一边想用楞严咒让他镇定。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楞严咒可以趋避一切邪魔,但那个空,他绝对不是什么天魔,楞严咒本身就是空传给我的,他不可能畏惧咒语。
安伯没有苏醒,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两只眼睛睁的很大,在我全力维护之下,他的两颗眼球转动的速度稍稍变慢了,又过了一会儿,安伯的眼球终于定定的停在了眼眶中。我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没有异样。
我也不知道安伯什么时候能够苏醒过来,也不知道他苏醒后是不是又会变的疯疯癫癫。
就在我考虑着,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骤然间就感觉自己的目光,被安伯的眼睛给吸住了。
那种吸引难以抗拒,目光被吸的很紧,用尽全力也移动不开,目光混淆,让整个人都随之混乱了。我不知所措,感觉自己的身躯也跟着目光变成了一片虚无的光,顺着安伯的眼睛,流淌了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