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流光中的世界仿佛完全被空的这双眼睛所占据,在雷劈山的顶峰,那双眼睛的光彩如此夺目。
这足以说明,玉人活着的时候,还不存在空,就是玉人被那个神秘的追杀者杀掉之后,空才显化于世间。
流光中,空的眼睛慢慢从雷劈山的顶峰浮上半空,两只眼睛如同两颗闪耀的星辰,俯视着这片广袤的大地,在他的注视下,可能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这是我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看到空的眼睛,也就是这时候,我才真正的体会到,空的强大。因为我能看见他的眼睛仿佛一片没有边际的宇宙,流光里的世界对空来说,仿佛是陌生的,但是随着他的扫视,视野内的一切东西全部纳入了他的双眼,他的眼睛接收到这些信号,哪怕最细微的一粒沙尘,也在目光中被分解。
空的眼睛悬浮在半空,由远至近,将这个陌生的世界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睛很令人注目,但他的身躯几乎是虚化的,只有一道淡淡的影子。
最后,空的目光,落在了雷劈山的山脚下,这个地方,是玉人陨落之处,日月变迁,玉人的遗体已经被深埋在地下,但空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土层,一眼看见了地层下的血土,还有那具沉寂了多年的骨骸。
茫茫的天穹中,似乎传出了一声微微的叹息,这声叹息很微弱,却如同惊天动地,整个天地都随着叹息而悲戚。空虚化的手臂在上空轻轻的挥动了一下,玉人陨落的地方,又一次被覆盖起来。
紧接着,空离开了雷劈山,他不疾不徐的在天穹的边缘朝前划动,这仿佛是缩地成寸的绝世神通,空的速度不快,但千山万水在下方急速的掠过。
过了不知道多久,流光中,出现了黑山的影子。黑山已经在许多年前崩塌了一半儿,这曾经是人祖的悟道之地,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世间人仿佛忘却了人祖崛起的圣地,他们只从泥胎木雕来追忆让人族兴盛的人祖,人祖,已经变成了一个虚无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祗。
空并没有在黑山停留,一晃而过,很快,那片让我魂牵梦绕的土地,出现在流光里。
那是我和玉人曾经逗留过的地方,尽管时间很短,却使得我一生都会无限追忆。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印在我的脑海里,无法忘怀。
空虚无的身躯,在半空缓缓的落到了山洞附近,山洞口的那块兽皮,早已风化无存,这是玉人居住过的地方,仿佛还留着她的一丝痕迹和气息,这缕气息经历了成千上万年的沉淀,却依然不可亵渎侵犯,没有任何山野中的活物敢于靠近这个山洞,很多年过去,山洞似乎还保持着原貌,只是洞口内外堆积的尘土,和点点被岁月侵蚀过的痕迹,已经隐隐的让人知道,时间过去很久很久了。
空就落在山洞的前面,随着他的降临,整片山野中的所有生灵,好像得到了什么感应,再没有一点声息,就连虫鸣甚至山间的风都停止了。万籁俱静,时间也随之凝固。
空一步一步的走进山洞,玉人曾经居住过的地方,那些古老的器具都放在原地,空慢慢的
浏览着洞里的一切,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洞角的那只小木头箱子上。
他虚无的身躯轻轻一动,角落中的小箱子无声的飞了过来,空想伸手接住箱子,然而他可能不知道,在时间的流逝中,很多东西,早已经腐朽了。
啪……
箱子一下子粉碎在半途,箱子崩裂粉碎的时候,里面的那件衣服和兽骨刀,一下子露了出来。空微微一顿,接着就想抓住衣服和刀,但是,箱子连同里面的东西,都被岁月侵蚀的千疮百孔,那件破旧的衣服,瞬间化为了一缕飘散在空中的灰尘。
空又怔了怔,衣服所化的粉尘,从他的指间飘落,只有那把晶莹的兽骨刀,最终承受了时间的冲刷,完好的保存下来。
无论是谁,在时间的面前,最终能带走的,只是曾经的一点点痕迹。
空走了,带着这把兽骨刀离开了黑山,流光里没有显现,他去了什么地方,他的眼睛和虚无的身躯腾空而起,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天际。
唰……
流光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一个日生,一个月落,一次光明,一次黑暗,就意味着时光匆匆而过。转眼之间,流光里的世界,又过去了很多很多年。这些年里,空没有出现过,天地在按正常的跪倒运转,风雨雪霜,四季轮转,昔年在大地上苟延残喘的人族,受人祖的引导和庇护,渐渐强盛。
流光里的世界,经历了一场灾难,天崩地裂,刚刚强盛的人族又面临着灭顶之灾。在这个时候,人祖挺身而出。
之前,人祖的一丝残念曾经清晰的给我展露过发生在很多年前的这件往事,人祖不可能欺瞒我,此刻,流光里折射的画面和人祖展露过的往昔,一模一样。那是一场足以毁灭一切的灾难,天穹崩塌,透过天穹的裂缝,隐约能看见,空的眼睛,正冷冷的注视着灾祸肆虐的世间。
人祖开始补天,最初,空只是冷漠的注视着,没有阻拦,也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人祖在补天的过程中,像是发现了空的存在。人祖或许通悟了所有铭文,她的洞察力,没有任何人能够比拟,在发现了空之后,人祖不由自主的想要摸索,想要探知,探知空的来历,探知空的目的。
这一次,空无法坐视了,人祖的所作所为,如同触犯了一个绝对不能触犯的禁忌。
天穹崩裂之中,空无情的击杀了人祖。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最终确定,空之所以杀了人祖,不是因为人祖补天挽救人族,而是因为人祖想要窥视自己不能窥视的秘密。在空的视线中,世间的所有生命包括人祖在内,都是渺小的,如果不触犯禁忌,空不屑于出手对付任何人。
人祖陨落之后,大地恢复了平静,逃散的人族又在各地生根发芽,因为有了人祖所教导他们的生存之道,所以人族发展的很快,不过多久,再次繁衍壮大。
流光里的世界,时光又在飞逝,说不清楚多少年过去,画面骤然一转,流光中折射出了遥远苦寒的不咸山。
那时候的不咸山,是极北的偏远之地,只有肃慎人能在这里生存下去。画面不
断的闪烁,在崇山峻岭和无边无际的林海中,能偶尔看到正在捕猎的肃慎猎人。尽管画面上没有任何解释,但是看到肃慎猎人,就能推断出,流光里的世界,已经距离殷商时代不远了。
景象变幻,从白雪覆盖的深山老林,重新转折到了雷劈山。那么多年过去,当初玉人陨落时的所有痕迹,都被冲刷殆尽,只有雷劈山山体上那一道无法复合的裂痕,隐隐的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往事。
空的眼睛,骤然在雷劈山上空乍现,从人祖陨落,空已经很多年没有露面,这次他出现的很突然。我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注视着流光中的世界,我能猜得到,空一定有很要紧的事,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来到雷劈山。
空的眼睛开合之间,带动着天地的脉搏,他缓缓落下,淡化的身躯在目光中一丝一缕的凝固起来。他就落在了玉人很早很早以前死去的地方,在这片土地下,玉人的骸骨,被血土所掩埋着。
周围没有任何人,空的身影,在这片光幕中显得那么孤独,他驻足站立在陨落地的边缘,低着头,注视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痕迹的大地,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抬起手。虚化的手掌之间,有一点种子般的光明,落在地面,又渗入了土层。
那点光亮,真的如同一颗种子,落地之后就开始茁壮的生长。透过流光,我能清晰的感应到,在土层下,一条幼小的生命,已经诞生了。
“你,就在这里等着……”空也注视着土层下新生的生命,喃喃自语:“二十年后,他会来到不咸山……”
我的心骤然之间一阵剧烈的颤动,毫无疑问,空在土层下孕育的生命,就是云图朵。
同样也不用再去深思,空所说的“他”,必然就是我。在我来到不咸山之前的二十年,空已经料定了二十年后的一切?
我被卷入这个大事件,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我有一颗偏移的心脏,只是因为我是一个生存在错乱时空中的人?
不是,绝对不是。
这就是我的命运,可能在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已经注定,我必然要接触到这些,必然会走在这条路上。
在我尚未进入铭文事件的时候,我不会知道,自己将在阴差阳错之间来到殷商时空,来到不咸山,更不会知道,自己要遇见一个叫做云图朵的肃慎女孩,但空却知道,他提前安排好了这一切,就等着我来不咸山。
来到不咸山,已经是一个定局,难怪我在当时要求空把我和文昌送到不咸山的时候,空的眼睛明显顿了一下。
来到不咸山,会和云图朵相遇,但和云图朵相遇,又有什么意义?现在回想起来,和云图朵相遇的唯一结局,就是让我在意外中,得知了玉人的存在。
我在思考,流光里的画面依然在继续,空在雷劈山留下了云图朵,不久之后,一群肃慎人偶然发现了这儿,在图圣的带领下,他们从地层下挖出了云图朵。
云图朵被图圣收养,从此安身于肃慎部落中,二十年后,我来到不咸山。
这,仿佛是命运中的定数,逃不开,躲不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