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倒车镜,我隐约看见车子的后面,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死死的抱着车轮。没有路灯,后面也没有别的车辆,只靠天上的月光投射的一点光线,我看的不清楚,而且不知道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人,还是什么别的玩意儿。
我们的车子很诡异的停在原地,前面宋金刚的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飞快的开,开出去很远,才发现我们的异常,宋金刚的车又调头朝回奔。
“不行啊……”司机心急火燎,汗水顺着鼻尖朝下滴,他几次尝试着把油门踩到底儿,但车轮好像锈死了,纹丝不动。
我也觉得很邪乎,汽车的发动机有多大的功率,要怎么样的一股力量才能紧卡着车轮一动不动?我不断的注视着倒车镜里折射的一幕,心里在想着,要不要几个人一起弃车逃走。
宋金刚他们的车返回的很快,眼见着就要开到距离我们只有二百米的地方了。就在这时候,纹丝不动的车轮突然恢复正常,司机一直在不间断的踩着油门,轮子一活动,车子呼的就蹿出去很远。
接下来的变故是我想不到的,车轮飞速转动的同时,司机手里的方向盘好像又不受控制了,尽管他使出吃奶的劲儿,踩着刹车,紧把着方向盘,但车头一歪,朝着路旁就猛冲过去。
公路旁边是很深的沟,车子以这种速度一头栽下去,车上的人全都要死。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快的让人想不出别的办法。
“跳车!”我大喊了一声,伸手就打开车门,车子的速度太快,我打开车门的时候,半截车身已经探到了沟边。
事关性命,几个人的身手都变的异常灵敏,连司机在内,车上的四个人不约而同的一起从车里跳出来。车子行驶的惯性让我们跳出来之后停不住脚,而且就悬在沟边儿,所以一跳下车,几个人不由自主的顺着沟朝下滚落。
汽车在巨大的深沟里如同一部玩具车,东倒西歪的被卡在沟腰上。而我们就没那么好运了,沟里的坡度非常陡,又没有借力的地方,人滚下去,只能被动的护住头部,至于身上磕磕碰碰已经完全没时间顾及了。我的后腰被一块尖锐的石块硌了一下,痛的差点昏死过去,小红花他们的状况也很不好。
四个人连翻带滚的滚到沟底,浑身上下的骨头几乎都散架了,头昏沉沉的,眼前乱冒金星,很长时间都缓不过来这股劲儿。
我们滚落的时候,宋金刚他们几个人也把车开到了沟边,我能听见上头的人在叫,手忙脚乱的寻找下来的路,想救我们。被摔的非常惨,不过还留着一口气没死。我身上被擦伤了很多处,看看小红花和老帽都在旁边皱着眉头揉腰,我索性就躺下来,等宋金刚他们下来救。
然而仅仅过去一分钟,沟底一片长的东倒西歪的杂草后面,站起来几个人。月光下,我看到这几个人戴着草帽,宽大的帽檐遮住半张脸,无声无息的穿过杂草,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尽管被摔的很惨,但我们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这几个戴着草帽的人看上去很古怪,他们的装束几乎跟时代脱节了,在现代社会里,极少会见到如此另类的人。老帽第一个爬起来,想要反抗,我和小红花也忍着身上的疼,站起身。然而我们一动,几个草帽人也随即加快了动作。
我所看到的,几乎是只有在武侠片里才能看到的情景,草帽人的动作又快又猛,那种快,已经超乎了想象,不等我们挣扎着站起来,已经迅速冲到了身边。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仅凭草帽人的这种身手和速度,我和小红花就差了一大截,老帽估计能对付一个,可对方的人太多了。
这几个草帽人的配合无比的默契,在很短时间里,他们就分析出我们几个人的强弱,两个草帽人直扑老帽,以二敌一,剩下的冲着我和小红花还有司机而来。老帽的枪可
能在翻滚的时候甩丢了,赤手空拳的跟对方肉搏,跟我想的差不多,面对两个草帽人的攻击,老帽力有未逮,很快就被制服。
我对小红花打了个眼色,示意她隐忍,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我们看似被逼到了绝路上,但我还藏着最后一招杀手锏,小红花之前给我的那支枪,还在身上。
几个草帽人控制住我们,一直在旁边默然不语的一个草帽人慢慢走了过来,他微微抬起头,朝上面看了一眼,宋金刚正骂骂咧咧的催促伙计们朝下爬。
这个草帽人一抬头,我就看到了他隐藏在帽檐下的脸。这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具体有多大,我说不清楚了,他的头发眉毛胡子花白一片,但脸色红润泛光,一双眼睛和玉一样,流光溢彩。
这个白胡子抬起头的一瞬间,小红花也看到了他,可能他们之间见过面,也可能小红花认识他,看到白胡子的时候,小红花怔了怔,脱口喊了一句:“太一?”
古行里其实有很多外人不可能知道的秘密,做这一行,就势必得接触古物,古墓,古宅,古迹,在这些地方所发生的危险,有时候不是仅靠蛮力和现代化的武器就能搞的定的,所以古行的人遇到棘手的事情,多半也要请帮手,他们所请的帮手,大概只有两种人,风水阴阳先生,还有道门的人。
风水阴阳先生,能帮他们勘破地理以及风水上的迷局,而道门的人,则能帮他们化解一些邪祟引起的祸端。过去,风水先生和道士在古行里的地位很高,各家各户都得敬着,每次请这些人,不仅要付给丰厚的报酬,还要隆重的举行仪式。时代变迁,以前的那些陈规陋俗不吃香了,风水先生渐渐淡出古行,因为古行的人只为挖东西求财,而不是给自己找坟地,不过和道门的合作,一直都在持续。
事实上,很多事情,也的确得道门的人出面来解决,小红花以前和我闲聊的时候,说过一件事。
事情是她父亲李立威经历的,李立威大器晚成,差不多四十岁的时候还单枪匹马的闯荡,没有自己的地盘,只带着两个人,游击队一样的在各地混。他的身体从小就不是很好,但迫于生计,遇见事还是得自己带人上。有一次,他们在河南修武这个地方,打听到了一座“尚书坟”,据说是明朝时期,本地一个做过兵部尚书的大官的坟,这种省部级官员放到地方上,是相当牛逼的,修武又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这位明朝尚书,应该就是最拔尖的人,他的坟,至不济也得是市级文化保护单位。
但李立威和两个伙计看到的,就是一片荒地,因为那位明朝尚书在世的时候,参与党争,站错了队,生前虽然没什么,但死后遭到清算,家被抄了,坟也被平了,几百年下来,尚书坟的具体位置,已经不得而知。
这种传说可信度不是特别高,所谓的尚书坟,跟公主坟的性质一样,就传闻有个什么什么人埋到了这儿。至于有没有这回事,鬼才知道。
但李立威当时没有势力,能做的大活儿,基本都被势力大的团伙给包圆儿了,像他这样的人,想混下去,就得不厌其烦的找货源。所以李立威真把这个民间传说当成了事儿,在“尚书坟”附近连着晃悠了好几天,最后,竟然找到了一个墓。
根据李立威的经验,那座墓,绝对不会是尚书级别的人的墓,不过很可能是地方上的豪门大户,陪葬还算丰厚,而且一直没被盗挖过。
李立威起了这个坑,在挖掘的过程中,在这个墓相隔不到七米远的地方,又挖出一个规格更小的墓。
墓里只有一具小棺材,埋葬的应该是一个幼年夭折的孩子,从棺材里,他们找到了一点陪葬品,里面有一条长命锁,就是过去民间给小孩儿戴的那种锁,墓主的家境比较殷实,这条长命锁是黄金打的,净重一两四钱。
这
在古行里面,只是一件小事,但对李立威来说,却是他人生的转折点,用这座古墓里挖出的陪葬,李立威换了一笔钱,交易过程中,又认识了两个过命的兄弟,从此开始在古行里扬名立万,一步一步打下来属于自己的一块地盘。
这话是小红花跟我说的,她说她爹的故事,肯定得捡好听的说,而且把事情说的好像重大历史事件一样。其实,李立威起了这个坑以后,有一段时间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原因就在那条黄金打造的长命锁上。
那条长命锁打造的非常精致,让人爱不释手,但就从挖到长命锁以后,李立威就好像触碰了什么忌讳,他经常做梦,梦见一个面色惨白的小孩儿,站在他床边伸手朝他要锁。这种噩梦做一次也就罢了,但李立威是论月做同一个梦的,时间一久,就受不了了。
而且事态在渐渐的升级,有时候,李立威经常在夜里听见有小孩儿在屋子外面叫,发出猫一样的叫声,只要一闭眼,就会看见那个惨白的小孩儿和鬼一样跟着他。最严重的一次,李立威吃晚饭,觉得小腿上痒,好像有只虫子在腿上不停的爬,他当时低头看了一眼,差点把饭碗给摔了,因为他看见那个梦里的小孩儿就蹲在桌子下面,拔他的腿毛。
李立威那时候的见识还比较有限,遇见这种事就慌了,他也不傻,知道肯定是这挂长命锁惹的祸,打算把锁卖掉。不过李立威这个人的心底还不错,他就觉得自己拿了缩,小孩儿缠上自己,如果把锁卖了,没准小孩儿又会缠上买主,所以,李立威犹豫了两天。
正是他的这一缕善念,救了自己一条命。
人的命数是很神奇的东西,如果是个真正的倒霉蛋,那么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命不该绝,那就怎么都不会死。李立威被缠的要死要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道士。他跟老道士交流的过程,小红花讲的没那么详细,总之,老道士说,幸亏没把这挂锁给丢掉,否则,事情就更麻烦。
那件事,是老道士帮着李立威摆平的,所以从那时候到现在,李立威对道门的人有一种敬畏。不光李立威,在古行里,像他这样的大拿,多半都是白手起家,年轻时经历的事多了,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相关的人才能搞的定。
所以,古行跟道门中的一些人,关系始终密切,那些大拿们平时或许不经常会让道门的人帮忙,但绝对不会得罪道门的人,这也算是古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小红花说的这个叫太一的白胡子,是河北保定一个被称作三元观的道士。这个老道士十年之前在古行里的名头相当大,但近十年间,他就不怎么露面了,古行有人要帮忙,求到太一跟前,太一老道士也只是让手下的徒弟去办事。
“我不为难你。”太一老道士不知道对小红花还有没有印象,但他的目标显然不在小红花身上,说着话,他的目光就移动到我身上:“我只带这个人走。”
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这个十年都不露面的老道士,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我知道太一远在河北,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盯上我,他亲自出马,说不定也是尚远秋在中间撺掇,太一这种身份的人,不会缺钱,他需要钱,随便到什么地方都能搞到一些,所以,他不可能被钱收买。但尚远秋手里,估计有不少老东西,包括古代一些稀缺的道门典籍孤本,这些东西对太一的诱惑力,肯定相当大。
我飞快的衡量了一下现在的局势,太一露面,老帽这样的硬手三招两式就被制服了,即便宋金刚那几个人能及时赶过来,也于事无补。我很怕落到尚远秋手里,我只见过尚远秋一次,但他已经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如果太一把我交到尚远秋手里,下场估计比死都难堪。
我的心一横,猛然一缩身子,伸手拔出了腰里的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