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问狐”,说白了就是想方设法抓从那些活了很多年的飞虫走兽里抓一条最老的,狐狸是首选,因为不管是道家典籍里的一些记载或是民间传说,都认为狐狸是最具有灵性的动物。
古行里的人抓的是那种很老的老狐狸,这种老狐狸的智商肯定不会比人更完善,但它们拥有一种人所不具备的预知能力,古行的人抓到狐狸,会养一段时间,在它身上做点手脚,然后把狐狸放了。而狐狸身上留下的印记,导致它不管跑到什么地方,放它的人都可以根据这点印记,循迹而去。
如此一来,如果狐狸发现了什么深埋在地下的了不得的东西,寻宝人跟着狐狸,可以把东西带走。
关于“问狐”,小红花只听过部分传闻,那手艺早就失传了。不过根据眼前的情景来看,鱼群的下面,似乎也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想到了这一点,我心里却一直很不安,鱼群下的东西,显然带着一定的危险性,老神估计就是意外看到了那东西,才会神智失常的。
“你退后,不要朝河里望,一眼都别看。”我想了想,对小红花说:“要是我出了什么意外,把我拖回去。”
“你小心点,东西能找就找,真找不到的话,也犯不上去拼命。”
我在腰里绑了根绳子,绳子另一端由小红花牵着,退到了老神身边,我不对劲的话,她可以用绳子直接把我拉回去。这样简陋的安保措施已经是目前我唯一能想到的比较稳妥的办法了。
有了保障,心里多少踏实了一点,我又把手里的棍子探到水里,加大搅动的力度。眼前的河水卷起一团漩涡,水里的鱼如同被卷进了一片强劲的龙卷风里,被冲的东倒西歪,密集的鱼群一层层的露出了破绽,手电的强光顺着缝隙直射进水中,在游来游去的小鱼间,河底折射出星星点点的黄光。
果然有东西。
星星点点的光一闪即没,我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手里的棍子不断的搅动,但那些鱼游来游去的很烦人。经过几次试探,我暂时还察觉不出水面下的危机到底隐藏在何处,心一横,干脆就直接跳到了水里。
我的动作很快,站在淹过小腹的水中,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一头扎下去。鱼群还是聚集不散,但真正跳下来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我看见鱼群覆盖的河底,有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在光线的照耀下闪动亮光。
我把那块黄灿灿的东西给拿了上来,入手很沉,有一种金属的质感。拿到东西,我翻身就爬上河岸,拖着湿淋淋的身躯,一溜烟的跑到小红花身边。
情况顺利的有点出乎意料,我总感觉老神已经中招了,就算我再小心,也会出现一些波折,但事实就是这样,无惊无险,把鱼群下覆盖的东西给带了出来。
我把这块圆盘样的东西擦干,目测大概直径有二十五六厘米的样子,尽管东西被泡在水里,而且不知道被泡了多久,但丝毫没有生锈的迹象,有一种黄金般的光泽。
“哎哟……”老神哼唧了一声,和大梦初醒一样,慢慢睁开眼睛,这货醒的很是时候,一睁眼就看见我们手里那块金饼子一样的东西:“这是啥!?”
老神一下就精神了,因为这块浑圆的圆盘看上去很像黄金,所以他嗖的翻身爬起来,伸手就要抢。
“死远点!”我把他的手架开,通过我的观察,这块圆盘和黄金没有丁点关系,它应该是一块青铜。
在这里要稍稍普及一点常识,现代人几乎没有机会能接触到青铜,最多就是在电视上或者博物馆里看看那些出土的青铜器。因为缺乏必要的了解,很多人会被“青铜”这两个字误导,觉得那种流传在先秦时代的合金,本身就是绿幽幽的。
事实上,青铜这种合金在没有生锈之前
,色泽和黄金差不多,黄灿灿的,逼格很高。我接触过一些青铜器,它们的硬度比黄金要高,真正懂行的人,看看就会分辨出青铜和黄金的区别。
“不是黄金?那是……青铜?”老神还有点见识,一琢磨,马上就激动了,如果真是传世的青铜器,那价值要远比等量的黄金贵重的多,他两眼里贼光乱闪,围着我滴溜溜的转。
这块圆盘形的青铜非常平整,光亮,上面圆滑的如同一块整体,没有任何纹饰,因此我也就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时代的产物。但根据这块青铜的形状,我觉得它很像一面镜子。
“这可能是面镜子。”我翻转圆盘,让老神在旁边举着手电,圆盘的背面略微粗糙,但是正面无比的光滑,稍稍一转,把圆盘正面对着自己,就看到有闪过的影子在镜面里波动。
但是我只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异感就冲击着心脏,拿镜子的手微微的一颤。
镜子的镜面正对着我们三个人,如果正常情况下,那么镜子折射出来的,必然是我们的脸。然而我看见光滑的镜面上,根本没有我们的影子,它就好像一块屏幕,在播放着另一段和我们三个人完全无关的画面。
镜子里面有七八个人,背景是一片植被茂密的谷地。乍一看,这些人和背景都是陌生的,但只要略微再观察,就会发现,那片背景,就是葫芦嘴腰部那道山谷。
七八个人,都是精壮的男人,每个人携带了很多东西,一字排开,沿着山谷的边缘朝前走。
这些人我不认识,连见都没见过,但小红花看了一会儿,指着队伍中间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说:“这人你应该知道,上次在小胡同里堵截你们的人,就是他的手下。”
“你说的是,大头?”我隐约记得,小红花把我救了以后,专门去打听过那帮人的幕后主使,最后查清是圈子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团伙的头儿,行里的人都叫他大头。
镜子里折射的这支队伍,在沿途留下了一些物资,还留下一个人手,之后发生的一切,和我们之前推测的差不多,队伍炸开了洞口,经过认真的勘察,然后全都钻进洞里。
我有点蒙圈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把这支队伍当时的情景烙印在镜子里。但这很显然的说明,这支队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这里,但他们时时刻刻都在被人监视。
想到这儿,我就很习惯性的慢慢侧过脸,在身前身后张望着,我很怀疑,在周围那些我们无法触及的黑暗角落里,是否也有一双眼睛,正严密的注视着我们。
镜子里的队伍走到了地下河附近,大头和另外两个人站在河边观察情况,一边抽烟一边商议着什么,最后,他们丢了烟头带着队伍继续朝前走。地下河之后的地势,我们还没有触及,然而在镜子里,可以清晰的看见队伍前进的轨迹。队伍走到地下河的尽头,那其实不是真正的尽头,只不过是一道如同涵洞一样的隔断,河水从涵洞下面流淌,他们依次爬到隔断上方,从上面跨了过去。
后面的地势其实并不复杂,铜镜折射的画面,始终围绕着这支队伍。看着看着,我心里一动,我不知道这面见鬼的镜子是怎么把当时的情景记录下来的,但是如果画面记录的过程很完整,那么我们就可以知道那支队伍到底是不是在这里全军覆没了。
队伍走的很慢,但是一直在走,地势高低起伏,不过总体来说还不算难走。除了那个被留在外面的人,队伍还有七个成员。
画面本来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只是在记录队伍跋涉的具体过程。但是看着看着,我的头皮一麻,因为我看见在队伍后面大概十几米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影子。
铜镜不可能像玻璃镜子那样清晰,那道影子非常模糊,只能依
稀看出那可能是一个人,他就无声无息的尾随在队伍后面。古行里的人做事都比较谨慎,尤其是这种带有危险性的勘察和寻找行动,能参与进来的几乎全是好手,然而队伍里的人对尾随在后的影子没有任何察觉。
那道影子,就如同一条若有若无的魂儿,飘飘忽忽的跟在队伍后面。此时此刻,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但这条影子让我直打冷战,我甚至开始怀疑,这支队伍最后是不是全都被这条魂儿一样的影子给弄死了。
队伍没有察觉,依然在前进。走了可能有二十多分钟,地面一下子平整起来,仿佛被人修葺过,平整的仿佛一片宽阔的广场。
“娘的。”老神顿时就坐卧不安,因为这片宽阔如广场一样的地面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排一排由石柱和石球组成的“线条”,放射性的线条很工整的在地面延伸,一直延伸到前方目不可及的地方。
我和老神都去过雷口山区的山坳,那段经历,我们都不会忘记。铜镜里折射的一幕,和雷口山坳地下空间的某一处的布局如出一辙。
罗盘一般的广场,放射性的线条,一无所知的队伍,后面鬼一般飘忽跟随的影子……这些画面在铜镜里清晰的显现着,让人总感觉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的难受和别扭。
队伍在这些密集的“线条”外驻足了一会儿,可能是在商量要不要继续走。他们一停下来,相隔十几米远的那条稀薄的影子,也跟着停了下来。过了差不多十分钟,队伍估计是下定决心,要继续走。他们一个挨着一个的穿过密集的“线条”,那条影子随即也动了,如影随形的死死跟在队伍后头。
根据我的经验,那些放射性的“线条”是从一个固定的点开始扩散向四周的,队伍顺着线条的方向走了最多不到十分钟,画面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用石头搭起来的高台。这种高台,很像是过去西夏人用来祭祀星耀时所建的坛城,约莫有十三四米高,坛城两边,有两排七十度倾斜的石头台阶,顺着台阶,可以爬到坛城的顶部。
队伍很小心,他们想爬到坛城的上面去看看,只上去了两个人,剩下的都留在下面。画面没有跟随那两个爬上坛城的人,所以我们也看不到坛城顶端的情况。
这两个人爬上去可能有几分钟时间,其中一个从坛城上面露出头,他的样子很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冲着下面的人打手势。在坛城下面留守的几个人顿时也躁动了,马上一个挨一个的朝上面爬。
队伍里的七个人全都登上了坛城,我就巴望着画面能够转动,让我看清楚坛城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把这几个人吸引了过去。但画面好像定死了,七个人已经全都爬上去,画面纹丝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那条飘飘忽忽跟随在队伍后面的人影,慢慢的靠近了坛城,看样子,他也想朝坛城上面爬。
我心里有种预感,那支队伍,很可能就是在这儿全军覆没的,我始终很怀疑,是这条飘忽的影子,把队伍里的人都弄死了。
坛城的台阶非常陡,这道穿着黑衣的影子登上第一道台阶的时候,回了一下头。
咔……
铜镜的画面在影子回头的一刻,真的定格了,就像一部电影在结尾时终止了所有影像。这样一来,影子的脸,出现在了镜子上。
我的头一晕,手里的铜镜脱手而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把老神心疼的不行,赶紧弯腰去捡。
我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似的,内心深处,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波澜。
对我来说,这道影子的脸,非常熟悉,这是我人生记忆中最温暖,最让我感觉安全的一张脸,曾几何时,我一直觉得无论我在这个世界上受到了什么样的挫折,什么样的伤害,只要看到这张脸,那么,我会很安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