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已经是不是什么打不打脸,扯不扯脸皮了,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将话挑出来说,甚至直接戳人的痛楚了。饶是张氏这样厚脸皮又没有底线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也是涨红了脸皮,她蠕动了一下那干瘪的嘴唇,最后才呐呐的说:“大家都是一家子人,何必总是翻旧账呢?”
“翻旧账?”丁修节乎被气笑:“一家子?”说到这里他根本就已经笑了起来:“我丁修节什么时候跟你们是过一家子?小的时候你们吃穿什么我吃穿什么?要不是有我姐,我早就饿死在猪圈里面了。得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说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反正我又不是从您老肚子里面爬出来的,现在凑什么热乎,谈什么骨肉亲情?”
张氏大概从来都没有想到丁修节能这么不管不顾的说这些话,她一直觉得丁修节是一个很讲面子,也非常给别人面子的人,所以,就算是原来,出了再大的事情,他也没有真正的撕下这些脸皮将这些话直白的说出来,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这些话居然从他的嘴里就这样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
一时之间,张氏好像是被打蒙了一样,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恨恨的看着丁修节,而丁修节收回了目光,只是弹了弹自己的衣角,然后将目光朝着院子外面望去,淡淡的说:“不如请丁大老爷帮忙吧,我这个做买卖的,可是个下九流的人,哪里比得上大老爷做官得脸面呢?”
这件事自从发生之后,张氏早就已经早丁修忠面前念叨了无数次了,丁修忠现在处的位置也很微妙,他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要说使劲那根本就没有人搭理他,怎么使劲?况且丁修忠自己根本就不打算帮这个忙,毕竟这是隔阂皇家对上了,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官能跟皇家对着干?不要说他这个八品的小县丞,就连一品的宰相见了皇家的人都要磕头行礼的,他对上去不是以卵击石嘛?
不仅如此,他不但不愿意救,还想经过这件事大义灭亲一下。毕竟上个月他没有从丁修节那里弄到三千两银子,这个升官的事情实在是无望,现在只能通过这种事情来挣一挣了。所以,他一路上在婉转拒绝张氏的提议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引导和暗示张氏,让她将这件事去找丁修节。
不过,丁修忠和张氏一样,万万没想到的时候,丁修节能这么直接的撕开两家人之间所剩不多的脸面,甚至还这样直接就把他给拖下去水了,他微微愣了愣,没有想好怎么说,就已经听到丁修节又笑道:“看看,丁大老爷不是提起这件事也一定办法都没有嘛?当官的尚且如此,您老人家还是别从这个做买卖的身上打主意了。别说我的钱不是大风吹来的,就算是大风吹来的,这就算丢进水里我也得听个响不是,放在这种浪费的地方,我可是不愿意的。”
从来都不知道丁修节的嘴皮子会这么厉害,不过这点子工夫,不过这么句话,就已经将张氏说得哑口无言,半天之后只能翻来覆去的说一些丁修节没有良心,丁修节不是好东西的废话,对于这种话,丁修节从来都不放在心里。他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缩在炕头角落里的老丁头一眼之后,才不甚在意的说:“你们家的事,我一个外人就不跟着搀和了。”
“丁老三!你到底是不是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怎么说,雨儿也是照顾你长大的!你就因为那么一点点小事,就要眼看着她去死吗?”望着丁修节站起来又抽身离去的身影,张氏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希望都要消失,她的整个人一下子就要崩溃了,她猛地从炕上跳了起来,就站在炕上,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冲着丁修节大吼一声,那声音又尖又利,似乎是压在自己胸口上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要宣泄出来一般。
不过,现在的丁修节已经不是那个被人吓唬一下,忽悠一下就会立刻就范的丁修节了,作为一个坐拥万两银子家产的生意人,作为一个在生意场上打滚的生意人,这种的威胁和诛心之论,实在是显得太过小儿科了。丁修节也不知道是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冷漠,还是这家人的得寸进尺让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了,总之,在面对这一家子人的时候,他的心境竟然平静的就好像在听一个无所谓的戏子在唱一台没有任何意义的折子戏一般。
他停住了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脚步,转头过来,看了张氏那好像是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表情,他抿了抿嘴唇,淡淡的说:“你们去看丁雨儿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去看看。”说着,他的唇角的嘲讽渐渐扩大:“我倒是要去看看这个算计了我一家人的大姐,现在是个何等摸样!”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就朝着外面走去。就在丁修节的脚刚刚踏出了那门槛之后,立刻就一个茶碗在他刚刚站的地方砸碎了。那茶碗碎裂的碎片飞了起来,已经凉掉的茶水,打湿了丁修节的衣角,不过,他都没有在为此停留片刻,大大方方的走了,只留下一子死一般的沉寂。
没过天,包家偷换贡米的事情审下来了。本来,按道理这件事是必死无疑,这简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不过最后不知道怎么了,下了一道皇上的圣旨,说是皇上还没有成年,所以见不得血腥,这件事最后就从宽处理了。
不过对于这种欺君罔上的贱民,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饶,最后,全家人,每人杖五十,流放三千里。
行刑的时候,很多人围观,张氏更是在人群里发出了凄厉的哭声,不过,就算如此,也没有任何的改变,最多就是为这血腥的气氛染上了分的悲凉罢了。
丁雨儿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好像是被老天拿捏在手里的七巧板一样,一会变成这个,一会儿变成那个,全然不能靠着自己。身上疼的厉害,虽然已经被人上了药,可是,她却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趴在那肮脏的稻草上,像是死了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切似乎都进展的很好,怎么会这偷换贡米的事情就能被人发现了呢?还能捅到了皇城那里面去呢?丁雨儿根本就想不明白。其实不光这件事想不明白,就连吃了她们家卖的发霉的米而生病的一家人,她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一家六口乎是被抬上堂的,她没有见过人,毕竟这买卖大米不用她出面,可是店子里的活计认了,她也只能认了。
怎么会就冒出这样的一家子人呢?
丁雨儿悲从中来,不过日,她的日子就是从天到地的变化,让她如何不难过,如何不心酸。
丁小桥看着丁雨儿的牢房,目光漠然。
这是一间单人牢房,除了丁雨儿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女犯,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倒是清净,毕竟丁雨儿他们的这个罪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自然,待遇也就不太一样。她眯着眼睛望着那一动不动的趴在稻草堆里的丁雨儿,她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血肉模糊一片了,头发更是乱蓬蓬的堆在稻草上,就像是地上乱蓬蓬的稻草一般。
这牢房里最是安静的。
除了自己的声音之外,大概最多的就是那老鼠跑来跑去肆无忌惮的声音了。而现在走过来的这个声音很陌生,不像是狱卒,难道是救自己出去的人嘛?丁雨儿一个激灵,立刻就抬起了头,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在那牢房的外面站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女,她头上带着幕篱,上身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短衣,下身穿着一条亮银色的提花缎裙子,格外的俏丽。这是谁啊?丁雨儿紧紧盯着这个少女看了一阵子,直到她伸手将头上的那顶幕篱取下来之后,她才发现是丁小桥。
一时之间,丁雨儿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滋味。不过她的身体远远比她的脑子反应更快。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奋力的爬起来,完全不顾背后的伤痛,踉踉跄跄的朝着丁小桥站的地方奔去。
不过因为身体实在是太过疲劳和疼痛,最后,丁雨儿直接撞在了那粗壮的牢房门柱上,发出了闷闷的声响。饶是这样,丁雨儿也从那两根的杆子之间将自己的手臂伸了出去,想要去丁小桥的衣角,不过,不多不少只是差着那么一点点拉不到,她并不气馁,依旧这样伸手挥舞着,一边大声的朝着丁小桥喊道:“小桥,小桥……你快点救大姑出去!”
丁小桥静静的望着这个样子的丁雨儿,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丁雨儿如果想到她有一天会是这样的后果的话,当初她还会不会动那样不该有的念头呢?
果真是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