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顾云霁手中的如意,众人脸上纷纷露出惊诧之色,程炎更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如意?”
看清顾云霁高举的物件之后,顾明安涣散的眼中顿时有了神采,宛如濒临渴死的鱼得到了救命的活水,整个人大汗淋漓,终于从绝望之中缓过气来。
“怎么会在你那里?顾云霁!是你偷的!”
然而最初的后怕褪去,顾明安很快便忘却了自己方才是如何惊惧,心中涌起一股被耍弄的愤怒,死性不改地当场便想反嘴攀咬,只是头脑尚且不是很清楚,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竟也没意识到这其中的逻辑有多么不通。
顾云霁简直快被气笑了:“顾明安,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感情是我事先偷了如意,然后装模作样一大早上,看着你栽赃程炎污他声名,一点点把事情闹大,就为了在此时此刻把东西拿出来,好衬托出你是个天底下最大的蠢货吗?”
听见四周婢女小厮低低的笑声,顾明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多荒唐,一张脸顿时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表情异常精彩。
懒得理会顾明安,在众人面前将如意展示清楚之后,顾云霁便仔仔细细地把它放回锦盒,随后双手捧至顾正德面前,端正恭谨地道:“还请祖父验看,这是否是御赐的沉香木镶玉如意。”
深深地看了顾云霁一眼,顾正德这才伸手拿起如意:“入手光滑触之温润,底部还镌有小字……嗯,确实是御赐之物。东西怎么会在你那?”
顾云霁神色如常,从容不迫地道:“回祖父的话,昨天晚上顾明安趁程炎不在的时候,将如意偷偷放到了他屋子里,刚好被我看见了。我虽不明白他意图,但也知晓此物贵重,便想着先收起来,今日一早再交给四叔,只是未来得及。”
哪有什么刚好看见,分明是顾云霁见这几日顾明安行为反常,担心他对程炎不利,所以才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为防打草惊蛇,顾云霁暗中把东西从程炎房里拿了出来,期间谁都没有告诉。
昨日顾开祁才答应了会说服顾正德招揽程炎,顾云霁不希望过程中出什么岔子,本来打算缓两天再告诉顾开祁,让他去处理此事,这样才能把影响降到最小。
谁能想到顾明安这么按捺不住,昨晚刚藏了东西,今天一大早便向程炎发难,顾云霁始料未及,又得知这如意乃是御赐之物,实在没法子,就只好顺势而为,由着他们搜了程炎的屋子,等到搜查无果后再把东西拿出来。
如此虽然对程炎的声名产生了一些影响,但顾明安更不好过,他那样言之凿凿地说程炎偷了东西,现在不仅没搜到脏物,还被顾云霁当众揭穿了他想要栽赃程炎的意图,眼下这戏剧化的反转正如两记耳光,响亮地落在了他脸上。
顾明安恼羞成怒,急急忙忙地反驳道:“顾云霁,你胡说!我、我没有把如意偷偷放到程炎的屋子,分明是你事先偷了东西,发现瞒不下去了才自己拿出来的,是你诬陷我!”
“哦?是吗?”顾云霁冷冷斜他一眼,“如果不是你故意栽赃程炎,那你为什么会笃定是他偷了东西,还非要搜他屋子不可?甚至于你一个这么好面子的人,在听到我说若搜查无果,就要当众向程炎道歉时,你连犹豫都不曾,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顾明安一时语噎,说起话来有些底气不足:“……我,我那是被误导了,我之前和程炎有过节,如今东西丢了,第一时间想到他不是很正常吗?只是刚好怀疑到他身上而已。”
“昨日在场十几个人,明安堂兄刚好就怀疑到了程炎,然后刚好怀疑他把东西藏在了房间里,又刚好怀疑这如意就在床头的暗匣里,怀疑得这么精确,明安堂兄的‘刚好’,可真是好啊——”
顾云霁眼含讥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话说回来,连我都是才知道顾家的床设有暗格,能够容纳一个匣子,这暗格位置如此隐秘,一般情况下都意识不到。程炎的观察力居然敏锐至此,这么快就把顾家的器物布局给摸清了吗?”
身侧的程炎轻轻笑了一声,适时接道:“那还是不至于。程炎愚钝,自从住进来便只知睡觉休息,不曾了解到贵府的床具设计如此巧妙,论起对这些东西的熟悉度,自然是比不上在府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顾二公子。”
见顾明安脸色已经由红转青,被问得哑口无言,顾云霁只觉心中畅快,优哉游哉地补刀:“真要算起来,明安堂兄你这计划也算缜密,只可惜人粗心大意了些,昨夜你跑到程炎房间里藏如意的时候,竟没发现我站在远处的廊下,将你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吗?”
“明安堂兄啊,今年的乡试千万要仔细,再不可这般大意咯——”
“顾云霁!”顾明安脸上的神情再也绷不住,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双目好似要喷出火来,“你一个乡下来的小小庶子,居然敢……”
“庶子”二字一出口,旁边的顾正德顿时眼神一暗,周遭的气势瞬间沉了下来。
“顾明安,你放肆!事到如今,还不认错!”
见顾明安居然敢当着顾正德的面,践踏顾云霁的庶子出身,顾开祁心里又惊又怒,当即一脚踹在他膝弯,逼得他跪了下来。
顾明安闷哼一声,愤愤地剜了顾云霁和程炎一眼,终究是不甘不愿地低下头,瓮声瓮气道:“顾明安知错,请祖父责罚。”
看着顾明安那不情愿的样子,顾正德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冷声道:“既然你知错,那就去跪祠堂吧,一边跪一边抄写家训,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慢着。”顾云霁预感不妙,上前拦在众人面前,转头看向顾正德,“祖父,之前我们说好了,若是从程炎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搜出来,顾明安就得向他当众道歉,并且将道歉信粘贴在学塾外墙上整整三日。”
“——现在,是不是到了该他兑现承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