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殊?他来做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陶炼动作一顿,随即皱起眉头:“这段时间咱们正在和朝廷谈招安,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和他见面,是生怕朝廷不对我们产生怀疑吗?不见!就说我睡了,随便打发他走。”
随从一脸为难:“我也劝过他,可他不肯走啊。他说今晚要是见不到您,就赖在外面不走了。”
陶炼心情烦躁:“他一个威风赫赫的大海盗,做事怎么跟个泼皮无赖似的,还要赖在我这?”
然而高世殊那人行事多有出格,不达目的不罢休,今晚若不让他如愿,还不知道会发什么疯。想到这,陶炼压下胸中的躁气,对随从道:“算了,那就让他进来吧。”
“是。”
片刻后,房门吱呀打开,高世殊面上带笑地走进来:“陶兄,好久不见呐。”
陶炼没心情和他寒暄,精神恹恹:“你来做什么。”
听着他声音里的疲惫,高世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挑了挑眉:“怎么了陶兄?看你精神不大好啊,可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
陶炼叹息一声:“还能是什么事,就我手底下那帮人,整天吵过来闹过去,没个安生,吵得我心烦意乱。”
高世殊闻言心头一动,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试探:“想必是为了招安的事吧?那也正常,毕竟朝廷开的条件那么苛刻,陶兄手下的兄弟都是有热血有骨气的汉子,要是不吵不闹那才有鬼了。”
“陶兄是他们的定海神针,这种情况下只要你站出来说句话,安了兄弟们的心,谁还敢再没眼色地闹呢?你说是不是?”
陶炼用手撑着额头,目光沉沉,没有搭话。
陶炼的沉默让高世殊感到一阵心慌,他紧了紧身侧的手指,笑意勉强:“怎么,难不成陶兄真起了归附朝廷的心思?”
陶炼还是没说话。
高世殊脸色一变,笑容瞬间垮塌下去:“朝廷又是要分化你手底下的人,又是要白抢你的生意,回报你的,只是一个芝麻大小的伯爵。陶炼,就这样的条件,你也能答应?”
陶炼语气不太好:“这不是还没答应呢吗。”
“可是你犹豫了!这不正是说明你想要答应吗!”
高世殊双眼鼓得极大,表情狰狞:“都说你陶炼是叱咤南洋,雄霸东南海域的狠角色,结果呢?你现在居然要将自己的身家财产拱手相让于朝廷,就为了跟条狗似的,在他们手底下讨口饭吃?”
“什么叫为了跟条狗似的?!” 陶炼猛地抬头,目光如刺:“你以为我想这样?!辛苦大半辈子打下的家业,手底下几千号人,身家数百万,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头、豁出性命多少次,才有了我的今日吗?若不是万不得已,谁会把这些白白送给别人?”
高世殊冷笑:“呵,你堂堂陶大帮主,跺一跺脚整个东南海域都要震三震,你能有什么不得已?说到底,不就是怕了吗,莫要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我怕?是,我是怕了,因为我怕死!”
陶炼双眼发红,死死盯着高世殊的眼睛:“十几天前的演习上,一百人对一百人,我带了我手底下功夫最好的一百个兄弟,配了最好的武器装备,还由三子亲自担任指挥,但你知道结果怎么样吗?”
“一百个人,阵亡九十三个,重伤七个,而官兵那边,只有一个轻伤!如此大的差距,如此可怕的战斗力,你叫我怎能不惧?怎能不想要谋求后路?”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当日完全可以凭着他们的特军,在那里对我们进行围杀。若不是梅峰等人还算守信用,说谈判就只是谈判,否则你以为你还能见到活生生的我?”
说到这里,陶炼呼出一口气,和缓了语气道:“如今的朝廷已经不是曾经的朝廷了,皇帝是铁了心要清剿沿海倭寇,为此他甚至专门从北疆把定国公苏旗给调来了浙江,就为了对付咱们。”
“还有那个沈柏奕,他也不是什么草包,演习上的军阵跟你的描述大不一样,有多重变化,而且杀敌效率相当高,想必是经过了改良的。他们若将这种阵型大规模应用到和咱们的战斗,咱们势必溃败,还能有退路可走吗?”
“那是因为你的人太废物,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不输才怪。”高世殊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他,“都是成了海盗倭寇了,居然还要讲究什么底线,不准手底下的人打劫时杀人。”
“你这样优柔寡断,朝廷当然觉得你好欺负,你不输谁输?我手里近半都是东瀛来的流浪武士,那才是真正的身经百战以一敌十,别说一百对一百,就算我只有十个人,也照样能将官兵杀个片甲不留!”
看着高世殊那张狂妄的脸,陶炼忽然摇摇头,嘲讽一笑:“高世殊,你太自大了,那可是朝廷,坐拥天下的华夏正统,你以为就凭咱们这几个小海盗,真能和他们抗衡吗?”
“你之所以会这样觉得,无非是没见过抗倭阵型的厉害,等你真正见识到的那一天,你就不会这样说了。武士又如何?身经百战又如何?对朝廷的官兵来说,不过是狼筅和长枪一戳一刺的事。”
“你以东瀛武士为傲,可沈柏奕所研究的军阵,尤其是当中的武器狼筅,专门就是对付东瀛人手里的武士刀。只要刀一挨上狼筅,任你是劈是砍,都会被挡得死死的,最终逃脱不了被杀死的命运。”
高世殊为人刚愎自用,狂傲惯了,根本听不下去陶炼的话,恶狠狠道:“我管他什么狼筅狗筅,你打不过是因为你太蠢了!说演习你还真就演习,乖乖地去了武器尖头,狗都没你听话。”
说着,高世殊阴恻恻地笑了笑:“若我是你,表面答应谈判,实际上暗地里带够人马,等演习一开始就将官兵杀个干净,趁机把梅峰那几个大官拿下,以他们的性命为要挟退回海上。”
“这样一来,朝廷投鼠忌器,还不是我说怎样就怎样?用得着跟你似的,万分憋屈地答应招安?”
陶炼眼睛瞪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指着高世殊颤抖地道:“……你,你真是疯了!你这样做,跟明着和朝廷开战有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