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华是世家女,少年时便对未来丈夫的三妻四妾做好了心理准备。然则她在婚前就已经与顾云霁互通心意,心里有了期盼,自然也就做不到想象中那般贤良大度。
在徐书华曾经的预想中,默许顾云霁收用三两个通房已是她容忍的极限。至于纳妾,她接受不了,也相信顾云霁做不出那样的事,这是她对爱人的信任,也是她对自己识人能力的底气——她自信她不会看错人。
事实证明,徐书华的确看对了人,顾云霁不仅不愿纳妾收通房,甚至还要她为他明晃晃地吃醋、主动去管着他,否则心里就不痛快,简直是比徐书华预想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着顾云霁大骂那些“花心”男人,徐书华一面受用,一面又觉得好笑,促狭地去瞧他的眼睛:“若叫他们听见你这话,指不定要骂你虚伪,毕竟世间女子好颜色万万千,没几个男人会心甘情愿地守着家里的一朵花看。但凡有机会,谁不想出去瞧瞧万紫千红?”
顾云霁低头专心地给她揉着腿:“世间好颜色的女子何其多,时事变迁,再漂亮的花儿也终究有衰败的一天,与此同时,新的花儿也会冒出来。若一味只盯着外面的,那总也看不够,总也看不完,没得落个眼花缭乱。”
“看不要紧,要紧的是要守住本心,专注眼前人。否则即便时时喜新,也会时时厌旧,如此轮回不止,到头来只会平白地让在意自己的人伤心,就如同我二哥那样。”
女儿家心思细腻,更别说是徐书华这样的玲珑心窍,刚经过堂上那一遭,她心里头正敏感着,即便是一句玩笑话也藏了两分的试探。听到顾云霁这话,她不动声色地敛眸藏起眼底一抹黯然,笑盈盈地问道:
“你如今还未加冠,怎么一副少年老成的派头?你刚刚的这番话,不像是一个少年人说的,倒像是阅尽风霜的老人才堪得破的心境。你年纪轻轻,究竟是看过了多少好颜色,才有这般世事感悟?”
顾云霁避开她的问题,抬头笑道:“若论好颜色,娘子难道不就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好颜色吗?当年万花丛中一见娘子,便被摄了心魄,别的花儿哪还入得了眼?”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她纵是有再好的相貌,也总有人老珠黄的一天,届时他还守得住自己的心吗?
闻言,徐书华的笑容瞬间滞在脸上,心头一阵钝痛,借着昏暗的灯光才堪堪掩饰住眸中翻涌的情绪,却已是不敢再试探下去,言不由衷地道:“那我可得谢谢上天给我一副好样貌,否则哪里能觅得你这样一位称心如意的郎君?”
“娘子不必如此说。”顾云霁仍旧是给她揉着腿,不轻不重,正是舒服的力道,“你即便是长相平平貌似无盐,也不会改变你我今日的结局,我们依然会成为夫妻。”
他这话说得前后矛盾,徐书华疑心他是在哄自己开心,只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
见徐书华久不言语,顾云霁在心中默叹一声,道:“人皆有爱美之心,娘子生得好看,初见时给我留下了一个很不错的印象,让人心生好感,但也仅此而已。”
“相貌的美丑与否,最多只能影响给他人的第一印象,若想要进一步了解,就需要透过皮囊看人的内心。你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算你美若天仙,我也不会想要和你有更深的接触。”
“但实际上你胸罗锦绣满腹才华,学识之丰富甚至超过大多数男子,我既窥得一角,又怎会不被吸引?在这种情况下,你的相貌如何倒成了附加之物了,若貌美自然是好,若容貌普通,也无甚紧要。”
关于这一点,顾云霁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羞于承认的。徐书华长得好,让人容易心生好感的同时,也更容易让他萌发情意,想要同她携手一生。
然则抛开外貌的加持,徐书华依旧是文采斐然品性温善,可能她走进顾云霁内心的过程会更漫长曲折一点,但他终究还是会爱上她的,两者的区别无非在时间长短罢了。
换句话说,容貌只是二人感情进程的催化剂,没有催化剂,他们照样会更进一步地了解彼此,照样会成为夫妻。
这个逻辑放在徐书华身上是如此,放在顾云霁身上也同样适用。赵姨娘为人妾室,起初靠的就是一副天生的好颜色,顾云霁的容貌倒有六七分承于她,徐书华生得貌美,他又何尝不是长得俊俏?
说着,顾云霁蓦然凑近了她,挑眉笑道:“再说了,为夫不也长得挺好看的吗?好歹是貌比潘安的探花郎,不知当年在鹿溪书院时,可曾无意间勾过娘子的心?”
徐书华善思,被顾云霁这么一说,很快就想通了这一层,心中的纠结刚被抚平,就骤然看见了一张放大的俊脸,不由心跳漏了一拍,红着脸支吾道:“哪、哪有……方才还好好说着话,怎么一下子就又不正经了……”
顾云霁知她面皮儿薄,不再逗她,随意笑了笑后,便继续专心致志地给她揉腿。
眼看天色渐晚,顾云霁还没有走的意思,徐书华按住他给自己揉腿的手,道:“好了,时候不早,快点去休息吧,明日你还要上值呢。”
顾云霁道:“你如今怀孕差不多三个月了,想来胎应该稳住了,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去书房了,留下来陪你睡。”
徐书华心头一跳,突然有些结巴:“你、你要回来睡?”
顾云霁没察觉她的异样,点头道:“对,你现在肚子渐渐大起来,行动越来越不便了,我陪在你身边也好照顾你。夜里若要起夜喝水,我睡在你枕边,怎么也比外间的秋晓好使唤些。”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将满三个月,顾云霁就要忍不住了。
徐书华闻言松了口气,看着顾云霁眼里的坦然,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多想感到羞臊,一时有些脸热。
若是顾云霁知道妻子此刻心中所想,定会哭笑不得。他是想得厉害,但徐书华怀孕才刚满三个月,今日还险些受了责打,身子疲累不堪,哪里还承受得住。
再怎么样,他还不至于那么禽兽。
夜色深沉,洗漱过后,顾云霁拥着徐书华睡下,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