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就在胤禛娶了年侧福晋第二日,玉容便带着耿氏弘历等回京了。不知她们是何时启程,巳时马车便到了府前。彼时,雍王府大门檐下还招摇的挂着“囍”字大红宫灯,蹲守两侧的大石狮子身上也披着鲜红喜庆的红绸,带着大红绒花,里里外外一片喜气洋洋。
乍然见她,门房的奴仆有些惊慌失措,忙不迭一边叫人禀报福晋,一边上前请安,眼底的探究一些不拉的尽落玉容眼里。玉容心里不由一酸,偏偏若无其事径直进去,眼角也不斜一斜。
一路上府中大小仆从、男男女女见了她都是一个反应:先是睁大眼愣了愣,跟着忙不迭请安,屏声敛气垂手恭立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比平日里多了不知多少倍的小心翼翼,然后,悄悄以好奇玩味探究的目光送她离去。这样暧昧的空气,连小山、云儿雪儿都觉察到了,忍不住皱了皱眉。
回到忘月居,玉容立即更衣打扮,挑了一件水红银缎偏襟旗袍,领口、袖口绣着一圈拇指大连枝梅花纹,身上及袖子布满大朵大朵鲜艳的西番莲花,华贵而张扬,洁白的龙华垂在胸前,亦绣着粉红的几瓣梅花;脚上也是一双水红花盆底鞋,鞋尖是几瓣娇小鲜艳的海棠。戴上镶珠嵌玉的旗头,细细描眉添妆,匀粉点唇,最后一甩帕子,在落地的大玻璃镜前转了转身,两寸来长的红宝石耳坠打秋千般来回摇晃。她妩媚一笑,眼波流转,向小山等笑道:“这个样子,够喜庆了吧?”
小山等人面面相觑,想要劝解,不知从何劝起;故作不知,又硬不下心肠,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主子,您心里若是难受——”小山忍不住红了眼眶,话到一半被她凌厉的眼风一扫,硬生生截住话头。
玉容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淡漠,轻轻一笑,道:“你们都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又把王爷看成什么人了?我要去福晋那里请安,小山跟着就行!”
那拉氏已经知道她突然回府,一直叫人密切注意着,听说她带着丫环过来请安,忙带着李氏宋氏一干人等迎出院子去,携着她的手笑得亲切体贴,道:“妹妹也是的,何必这般多礼呢!爷特意吩咐过,妹妹有了身孕,这些规矩都可免了,好好养着身子就行!”
玉容脸上忍不住轻微抽搐,“身孕“二字如一根锋利的针,狠狠的刺痛着她。她的心底莫名的冒出一个残忍绝望的念头:身孕?难道他对她的宠、对她的爱都是从这二字来吗?原来如此,她是借了儿子的光啊!她勉强挣扎出一个笑容,道:“姐姐这话可不敢当!倒显得妹妹张狂了!”
那拉氏咯咯一笑,拉着她进屋坐下,却是说什么也不许她屈膝请安,玉容拗不过,也只得罢了。
那拉氏轻轻叹了口气,含笑道:“妹妹啊,爷的子嗣少,这回娶年妹妹为侧福晋那也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其实在爷的心里,谁不知道最疼的就是妹妹呢?爷这次没告诉妹妹,也是怕影响了妹妹的心情,毕竟妹妹怀着身孕身子矜贵着呢,妹妹可别错怪了爷!”
玉容听她一口一个妹妹,一口一个爷,突然生出无端的厌恶。她不由酸溜溜想道:原来自己在他心里不是爱人、不是知己,不过是个小妾,是个肚子争气的小妾!他的知己,应该是他的嫡福晋吧?什么事,他从来都不会瞒着她,更不会骗她,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一体!
胸口翻江倒海的难受起来几欲窒息,她端直了身子,轻轻笑道:“姐姐言重了,妹妹哪里敢怪爷呢?爷是府里的主心骨,是一家之主,爷做什么事自有他的道理!”
那拉氏禁不住双手合十,似乎大大松了口气般仰头笑道:“阿弥陀佛!妹妹这么识大体,倒是姐姐白担心了!今儿一大早爷便带着年妹妹进宫请安去了,妹妹要是不乏就在姐姐这多坐一会吧,等会年氏回来还得行家礼呢!”
玉容轻轻点了点头,笑道:“那也好!”
“城外的空气就是比京城里好啊,山水也比京里养人。容妹妹不过在城外住了十来天,没想到一大早赶路回来不但不显困乏,反而精神百倍!爷还真是体贴妹妹,有好去处总是想着妹妹,像我们,就没有那样的福气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氏怎会放过讥讽打击她的机会,那拉氏刚刚闭嘴,她立刻便接上了话茬。
玉容心中恼怒,只是些许恼怒与心中的失望痛苦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李氏实实在在找错了打击的时机了,她拨弄着手中的茶,只作没听见。
那拉氏反而凤目圆睁,脸一沉,低喝道:“李氏,你闭嘴!当着爷的面,你说这话试试!”
李氏吓了一跳,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垂着头再也不敢吭声,其余摆明了看热闹的诸人也暗暗诧异,想不到福晋竟会如此回护容侧福晋,忙忙收起各自眼中的嘲弄和面上的戏谑,凝神屏息,默默侍立。
玉容也没料到那拉氏会帮衬着她,胸口一热,生出几许感动,忍不住投去感激一瞥,那拉氏回以盈盈一笑,温婉和蔼。
不多时,入宫请安的胤禛与年氏终于来了,那拉氏自然是带着一干女眷迎出门去。玉容的心怦怦直跳,身子一软,几乎站不住脚,幸得小山不动声色扶持,方随着众人一道出门,隐身在花枝招展众人身后,慢慢的转动眼光,望着那走近来的一对新人。
胤禛一身枣红福字暗纹袍子,外罩同色马甲,腰间坠一块莹白的龙凤圆玉佩,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身旁的年佳仪则是容光焕发,身上穿着桃红绣牡丹金线刻丝旗袍,前襟别着两串红珊瑚珠坠子,莹润生光,鲜艳欲滴;头上挽着油光水滑的把子头,珠光宝气,尤其鬓发正中间插戴着两朵各色红宝石片缀成的千层牡丹,米珠花蕊,翡翠细叶,十分华贵!
此刻,她笑颜如花,挽着胤禛的胳膊,娇羞满足的依偎着他缓步而来,初为人妇那种发自内心的甜蜜喜悦,凭谁都一眼看得出来,看得诸女眼中直要冒火,忍不住翻出深深的嫉恨!不知是谁冷哼出声,表示了深深的不屑、不甘、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