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胤禛冷笑,目光霍然一瞪,低喝道:“既然这样,为何要大半夜的去见你十四爷?嗯?”
“奴才,奴才怕主子多心……”
“放肆”胤禛勃然大怒,剑眉高挑:“这倒是爷的不是了?”
“奴才不敢,奴、奴才不敢”年羹尧吓得魂飞魄散:“是奴才鬼迷了心窍自作聪明,奴才不会说话,惹恼了爷,求爷开恩饶了奴才”
胤禛定定的瞅着他,语气忽然软了下去,叹道:“你说的不错,爷或许是疑心太重了,也难怪你怕爷多心不过,”胤禛顿了顿,神色转凛:“你是爷门下包衣奴才,难道还不懂爷的脾性?爷向来赏罚分明,不是个糊涂人我告诉你年羹尧,谁安的什么心、谁对爷怎么样爷心里一清二楚,爷的眼中揉不得沙子你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年羹尧慌忙答应。
“你明白就好”胤禛叹了口气,似是千难万难,怔怔的望着前方出神,忽挥了挥手,温言道:“爷瞧着你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这回的事虽做的不对,说到底也是关心朝廷大局,虽然急了点,自作主张,也并非安着什么坏心你起来坐着,咱们主仆好好说说话爷多说一句,你要去见你十四爷,跟爷回明了,多少见不了的?何至于弄到如此地步”
“是奴才,奴才谢爷恩典,主子的话,奴才都记住了”年羹尧恭敬的答应着,要起身时,那跪麻了的身子却怎么也起不来,一时好不尴尬。
“李忠”胤禛怒一努嘴,李忠忙上前将年羹尧搀扶起来,扶他做在胤禛下手椅子上。
“主子放心,”年羹尧暗暗动了动酸麻难忍的胳膊腿,忙着表明心迹:“奴才到了西北就是主子的耳目,奴才——”
“行了,这些话不必说了”胤禛打断他,只深深望了他一眼,道:“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奴才、是朝廷的命官,凡事要对得起主子、对得起朝廷,做一个忠君爱国的良臣就是了若有事拿不定主意,该请示的就要请示,有什么为难的,也不妨来信跟我说,我也好替你盘算盘算毕竟,咱们是自己人,我不帮着你帮着谁?你立了功,我面上也有光彩不是”
胤禛语气淡淡,仿佛漫不经意在闲聊,话中隐含的机锋却十分明白,他口口声声是替他盘算,实际是命他随时禀报前方军情,尤其是“自己人“三个字暗含警告:他年羹尧这辈子休想离了他这根枝头年羹尧精神一振,忙起身回道:“奴才明白”
“嗯,”胤禛点了点头,略显倦意,半眯着眼,挡着嘴打了个哈欠,道:“今儿天也晚了,我就不留你了明儿你再来,我好好给你接风,顺便你也见见你的妹子,她也念着你呢她如今有了身子,需要安胎静养,你别在他跟前乱说话吓着她了”
“是,奴才明白,奴才谢主子体恤”其实就算胤禛不特意嘱咐,年羹尧也不会糊涂到在自己妹妹跟前说这些话,只是胤禛如此特意嘱咐一番,年羹尧见胤禛如此关心自己的妹妹,心中便又感激又欣慰,大为安心。
“好了,去吧”
“是,奴才告退奴才明儿再来给主子请安”年羹尧规规矩矩,一步也不敢错,恭恭敬敬瞧着胤禛去了,这才在府中家奴的引领下往门外走去。
第二天中午,胤禛在正厅拜了宴席,命福晋那拉氏亲自去接了年氏过来一起与年羹尧吃饭。
年氏听说哥哥来了,眼中瞬间一亮,随即神色淡了下去,无可无不可笑了笑:“既是这样,姐姐稍等一等,妹妹换套衣裳就来”
“不着急,你身子素来弱,慢慢的别动了胎气你们兄妹多年不见,这次他又升了官,你又有了身孕,可见是双喜临门,你呀,非要好好打扮一番才是”那拉氏满脸是笑,说得端庄大度。
“姐姐取笑了。”年氏秀眉微微一挑,低声笑道。
过了大半刻钟,年氏穿戴整齐出来,那拉氏一看,顿觉眼前一亮,心底下意识泛起一阵酸意。只见年氏一身粉红光缎绣金梅花偏襟连身旗袍,外罩同色马甲,衣领、袖口、衣襟周边、下摆裙边各镶着三寸阔的宝蓝色边,上绣着连枝缠绕的西番莲花。乌油油的秀发挽在头顶,梳着两把头,簪着点翠嵌宝头花,左侧缀着两股珊瑚珍珠翡翠流苏,垂在耳畔一晃一晃,葳蕤生光;她的皮肤是光滑的象牙白,俏丽的瓜子脸上擦了淡淡的胭脂,透着隐隐的红晕,眉如远山,瞳仁黝黑清澈,水汪汪的,一转动便带起一段我见犹怜的风情。虽然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精神也有些憔悴,但那一身的风情韵致却不是臃肿的身子和些许的憔悴可以轻易掩映的,反而更添了一种小心翼翼、惹人可怜可爱、令人顿生保护欲望的小女人模样。
年氏轻轻甩了甩手中捏着的那一方丝帕,抿嘴微笑道:“姐姐,咱们去吧”
那拉氏一愣回过神来,自嘲笑笑:“妹妹这一打扮真正如同仙女下凡一般,叫姐姐都看呆了唉,咱们爷也是的,怎么就老想着那——算了,不说了,咱们快去吧,爷和你哥哥别等急了”
“是,姐姐”年氏脸色一变,身子微不可觉的轻轻一抖,咬了咬嘴唇,纤细的手指下意识捏紧了手中帕子,心中却是苦苦一笑:他宁可想着那如黄鹤杳去无踪影的人也不愿意多瞧她一眼而且,他还这般对她她不觉望了望自己隆起的腹部,唇边泛起一抹凄苦而嘲讽的笑,想着那日他恶狠狠的态度,心骤然大痛,却微微仰了仰头,深深吐了口气,轻轻舒展五官,尽量使自己显得容光焕发、千娇百媚:就算他那样对她,她也不肯在他面前露出一丝丝憔悴和丑陋,不管他看不看她一眼,她都要叫自己在他面前展现最美丽的一面不然,她活着还有什么趣?
一时那拉氏带着年氏到了正厅,年羹尧本与胤禛坐着说话,见她们来了,忙起身跪下给那拉氏请安,那拉氏忙笑道:“亮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今儿为你接风,都是自己人,别生分了”
年羹尧头一晚受了胤禛一番彻彻底底的折腾敲打,哪敢有丝毫怠慢?嘴里虽谦卑答应着,依然磕了头才爬起来。
胤禛便笑着坐下,道:“好了,都入席吧福晋好生照看着年氏,亮工啊,等会用了饭你到你妹妹那去坐一会吧,你们兄妹久未见面,好好说些体己话,这一别要再见也不知哪年哪月了”
“不必这么麻烦了爷,妾身近来身子乏得很,不大想说话。况且也没什么私话好说的,哥哥好好替爷办差,在外好好保重,妾身这个做妹妹的也就安心了”年氏弄了弄手上戴的翡翠戒指,把眼从胤禛那到年羹尧那一溜,嫣然笑道。
“那也随你近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你便好生歇着吧,若是不舒服,别图省事,记得叫人回给爷知道,爷不在时回福晋也是一样总之是身子要紧”胤禛好脾气的笑了笑。
“是,妾身知道了。”年氏眼眶突然就有些发红,心中泛酸。明明知道胤禛这番话不过是做给她哥哥看的虚情假意,她依然心中暖暖,受了感动,竟有些痴了。
年羹尧倒是料不到妹妹这么大胆当面顶撞胤禛,把他吓得心提到嗓子眼,捏了一把汗。后见胤禛不但不以为意,反而温言劝慰,心中顿时放心,忍不住又暗暗得意起来,自以为有了个得宠的好妹妹,前途无量他甚至忍不住悄悄盘算,那拉氏无所出,弘昼母亲身份低微,弘历的亲娘玉容又不在了,若是自己的妹妹一举得男,子凭母贵,再有自己这个舅舅撑腰,那岂不是……
年羹尧越想越深以为然,仿佛看到了前途一片金光大道,至此,终于完完全全放下了心,决定死心塌地、毫无保留的助胤禛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