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怔了怔,道:“是,奴婢一定把额娘的意思转告四爷。”
“本宫的意思告不告诉他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要明白!”德妃出言咄咄。
玉容无话可说,她不可能拿二十一世纪那套说辞来辩驳德妃,那不现实。她终于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说着说着就让德妃钻了空子。
“是,奴婢谨记额娘教诲!”她很干脆的回答,毕恭毕敬,没有丝毫的不痛快。
“嗯——这就对了!”德妃满意的笑了。“你瞧瞧,这方手帕可是你的?”似随意,德妃漫不经意扬起手中那方帕子。
玉容满腹狐疑上前接过,用不着看第二眼她也知道那是小山替自己绣的,梅兰竹菊四样花色,一组一共四块,德妃手中这一块正是绣着梅花的。她笑着说是,心中暗自嘀咕这帕子怎么会到了德妃的手中。
德妃瞅了一眼她疑惑的眼光,并不打算释疑,只既平常又高深莫测淡淡一笑:“也是做了额娘的人了,贴身的东西总要多留个心眼,若是丢三落四,别弄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今儿我也乏了,回吧!”
玉容见这话古怪,要问吧德妃显见是不愿意说,按捺心头疑惑,答应着才刚要出去,德妃忽然又叫住她:“可读过《女诫》?”
玉容又是一愣,轻轻摇了摇头。
德妃“哦”了一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合眼道:“回去抄一百遍,等下次来背给本宫听。”
“是……”心里咯得一下,除了接受,她好像没有理由说“不”的。
玉容没料到胤禛竟在皇宫门外等着她,远远望见他那穿着宝蓝团花箭袖长袍的修长身影正在宫门外缓步徘徊、低头沉思,一股温情的暖流霎时流遍全身,让她差点流下泪来!这一次不为情深,只为心底那份可为依靠的踏实与安全。至少,在经历一轮莫名其妙又来者不善的盘问之后,哪怕身心疲惫,总有那么一个人在等着呵护她,给她温暖和安心。
看到她娇小的身影款款而来,胤禛终于舒了口气,原本弥漫心底的隐隐不安一扫而空。
“额娘跟你说了什么?怎么那么久?累吗?走,咱们回家!”胤禛笑着牵上她的手,扶着她登上马车。
小小的车厢将外界隔离开来,这里只属于他们俩。玉容心中大安,挽着他的胳膊,惬意的靠在他的肩头,心底是说不出的放松。闭着眼,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只感觉岁月若能永远静好如此,此生便再无所求。
“怎么了?这么累么?额娘,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胤禛在她闭着的眼上轻轻一吻,再次问道。
玉容依然歪在他肩上,微启星眸,眼波流转,微笑道:“爷以为呢?”
胤禛突然紧蹙着眉,脸色也有些不耐,他双手扳着她的肩,紧紧盯着她的眼,道:“别给爷捣乱,快说!爷总觉得有些不对。”
玉容瞟了他一眼,极力平淡说道:“说的都是琐碎家常话罢了,然后让我抄写一百遍《女诫》,等下次入宫背给她听!”
胤禛眉毛挑了挑,似笑非笑瞅着她,不觉在她脸上拧了一把,笑道:“爷倒忘了,早该让你读读《女诫》,省得时常给爷顶嘴!”
“爷不用遗憾,您的额娘这不是在给奴婢恶补了吗!”玉容忍不住心底一阵气苦。
联想到在永和宫里感受到的那股气氛,胤禛心里雪亮,他淡淡一笑,将玉容往怀中揽,慢慢道:“爷太宠着你,有人看不过去了,额娘为这个教训了你吧?多半还让你劝爷到别人屋里去?”
玉容身子一震,算是默认了。
胤禛的手不自觉紧了紧,道:“你会劝爷吗?”
玉容喉头仿佛被什么梗住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会吗?”胤禛加重了语气。
“这重要吗?”玉容不禁气恼,扭动身子挣脱他的手。
胤禛一愣,将她整个环抱入怀,紧紧贴在自己胸前,道:“容儿,爷不要你变得贤惠,爷会生气的!”
玉容心中一荡,反身扳着他的头用力吻上他薄薄的唇,狠狠道:“容儿从来不贤惠,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许你碰别的女人,我会喝醋,会酸死的!就是当初耿氏……我也后悔的!”
胤禛笑了,眼中是浓浓的情意,手轻轻抚弄她殷红饱满的朱唇,凑在她耳畔柔柔道:“爷不碰别的女人!容儿别怕,额娘那头爷自会应付。”
玉容的眼光触碰上他深邃沉静的眼眸,恍然间心底一片澄净清明。她浅浅微笑,静靠在他怀中,他的气息味道便是她最好的定魂香。
回到忘月居更衣时,那方有着淡淡檀香味绣着梅花的帕子自袖中滑出,轻飘飘落在地上。“贴身的东西总要多留个心眼,若是丢三落四,别弄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玉容捡起帕子,耳畔回响着德妃的话,她有点懵了,只顾拿着帕子傻看。
“主子?”她回过神见云儿拿起衣裳正要替她穿,忙伸手配合。云儿瞥见她手中帕子,笑道:“这条手帕倒是好一阵没见主子带着了,前些时日小山收拾东西还问来着呢!”
玉容心中一动,道:“她是什么时候问来着?”
云儿偏头想了想,笑道:“奴婢不太记得了,有好一阵了!好像是三月份皇上巡幸塞外前后吧!”
玉容“哦”了一声,心中更加疑惑,不明白隔了小半年,这帕子怎么又从德妃那里冒了出来。
正胡思乱想,小山打帘子进来,笑道:“主子,八福晋来了——咦,这帕子今年元宵那日后就不见了,主子在哪里找到的?”
玉容猛然想起来,确是元宵那天带过的,不由暗暗惭愧,心想多半是掉在八爷府了,不知哪家福晋捡到了却交到德妃手里,让德妃好好训了自己一顿。她耸肩笑笑,微云已经款款而入,口内连连笑道:“恭喜!”一身浅金桃红二色撒花竹叶纹盘金满绣滚边琵琶襟旗袍将她衬得格外华丽、高贵。
微云比大半年前仿佛更瘦了一些,精神有些疲惫,脸色也有些发白,眼神却依旧宁静淡雅,柔柔的蒙蒙的,如花开七分月有薄云,衬显出一种弱不禁风多愁善感的美。能够将热烈绚丽的大红大金色穿出脱俗的味道风韵,也就只有她了!
玉容忙笑着请她坐下叫人奉上茶来,两人闲话一阵,玉容不由打量着她笑道:“才小半年不见,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好像……有点,愁眉不展,怎么了?难道八爷变心了?”玉容压低了声音。
微云眼中蓦地一黯,摇摇头轻笑道:“胤禩对我不会变心,可是八爷么,我也拿不准,就算他不会,也有人会逼着他会!算了,别说这个了,你的孩子呢,抱来给我看看!”
玉容脸上闪过一丝扭捏,笑着让小山去把弘历兄弟抱来。微云白了她一眼,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少人羡慕你有福气!”她的话里似含着无限万般的听天由命。
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粉嘟嘟的小嘴咿呀学语,挥舞的小手藕节似粉嫩柔软,大而明亮的眼睛透着清澈灵动,没一刻安静骨碌骨碌乱转。微云忍不住抱着弘历轻轻吻了一下脸颊,笑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孩子,没想到这么可爱!”
玉容“嗤”的一笑,道:“那是你赶上好时候了,你没见他们刚生出来的时候,整个脸皱成一团,又红又黑,眼睛也没睁开,难看的不得了,可把我吓了一跳!既然你觉得可爱,自己还不赶紧生一个?”
原本微云一面听一面忍不住掩口咯咯直笑,听了末一句,忽然眼底一黯止了笑,轻轻道:“这也要看缘分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大的福气?他们,他们叫弘历、弘昼是么?”
玉容笑着点了点头,道:“皇阿玛赐的名。你别这么说嘛,八爷是所有阿哥中唯一一个没有小妾的,他与你伉俪情深,你慌什么啊!倒是我……”想到德妃,她心里又不自在起来。
微云悠悠瞧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前方,淡淡说道:“若是今年我身子再没动静,明年选秀,我府里怕是要添人了!”
玉容惊诧的抬起头,不相信道:“八爷的意思?”回想起两年多以前胤禩对微云的那份深情,眼底那浓浓的痴恋,她不相信连他这样温润如玉的翩翩男子也会变心!
“是不是他的意思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这是事实!”微云脸上竟是波澜不惊的宁静柔和,只眉间的愁苦一蹴而失。
玉容无语了,同时心底生出深深的无力感。也许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她们最应该也必须学会的就是“入乡随俗”!可是,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更何况说服微云那样单纯不谙世事的女子。她自嘲的笑了笑,道:“其实我也有跟你一样的困扰,你信吗?”她忍不住将德妃的暗示一五一十说了,随后撇撇嘴道:“咱们啊,就得过且过吧,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咯!历史自有既定滚滚车轮,咱们何必庸人自扰?”
微云轻轻一笑,眼角不觉瞟了弘历兄弟一眼,却不觉暗自心道:历史可没说弘昼是钮祜禄氏生的儿子呢,可见历史也并不全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