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漫无目的的走着,在某个街头不经意往人群中瞟了一眼,呆了呆,立刻凤目圆睁、柳眉倒竖,面若寒霜冲上去,揪住一位苍灰长衫、鹰钩鼻、金鱼眼、满脸横肉的壮实汉子,手一伸,喝斥道:“就是你偷了我的钱袋,还给我!”
汉子先是吓了一大跳,看清楚拦着自己的人后,顿时放松,摆出一副疲赖样,歪着头,斜着眼,冷冷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旁边“呼啦”一下围上来一大圈人,小声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兰馨见他竟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不仅不怕,反而更加恼怒,下巴一扬,瞪眼道:“看什么看!你哑巴了?拿来!惹小爷火了,我灭了你全家!”
不仅那汉子,就是旁边人群中都爆发出一串有趣的笑声。一个瘦瘦小小、细皮嫩肉的小公子当众威胁比他高大、壮实、面相不善的大汉,无异于让大家伙仿佛看到了小鸡抓老鹰的场景,怎么能不乐。
大汉笑够了,白眼一翻,目光凛然似冰,扯动着满脸横肉冷冷道:“小子,你老子数到三,再不放手就废了你!”
“一!”兰馨咬了咬唇,毫不相让。
“二!”大汉盯着她,露出满口森森白牙。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们身上,目不转睛。“三”还没喊出口,玉容一个跨步冲上来将兰馨拉扯到身后,向大汉抱拳赔笑道:“这位大哥,对不住了,我这小弟认错人了,对不住!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他一般见识!”
兰馨撅着嘴正要说话,被玉容转头狠狠一瞪,不由自主闭了嘴。
大汉鼻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冷道:“他当众说我是贼,我能轻易放过他吗?今儿这事非要说清楚不可!”
玉容嘿嘿赔笑,掏出一张银票硬塞到他手上,满脸后悔不迭的神色笑道:“他有眼无珠,口没遮拦,我替他给您赔不是!您是大人物,就当今儿被小猫小狗挠了一下,别跟他计较吧!”
大汉嘿嘿大笑,挺胸得意道:“好,我今儿就当遇到疯狗了!”说着“呸!”的往地上一吐,向左右扫视一眼,头一努:“我们走!”五六个汉子拥着他扬长而去。兰馨这才看到原来人家有这么多帮手,脸都吓得变了色。
玉容一把拉着她到僻静处,摇头叹道:“就你这样的也出来混,真是!”
兰馨委屈道:“本来就是他偷了我的钱嘛,我明明记得在街上他撞了我一下钱就没了!我又没做错,哼,你还说我是小猫小狗,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玉容心想你们家的人一个个都这么不识好歹,哼,若你不是他的妹妹,我才懒得理你呢!
她没好气道:“大小姐!你懂不懂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啊?偷你银子怎么了?人就是明抢你也没法子!那人是谁你知道不?这一带有名的混混赵三刀!他那些弟兄哪一个好惹的?你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抓着他要银子,刚才若不是我恰好经过,你现在啊想当小猫小狗都不行,小鬼还差不多!”
兰馨见她看穿自己女儿身,俏脸一红,有些不自然低下了头。
玉容扑哧一笑,道:“咱们都是女儿家,你也别害羞了!赶紧回家去吧。”
兰馨抬起头望了望她,怯怯道:“喂,谢谢你救了我,又让你破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在哪里?我明天叫人把钱给你送去!”
玉容哪敢要她的钱,只好潇洒一笑,说:“算了吧,我救你可没打算要你还,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存心不良?”
兰馨又疑惑起来:“那,那你为什么救我啊?”
玉容心道不愧是一家人,同样那么喜欢追根问底。她只得胡乱扯道:“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我这么做是为了给我家老爷子积寿,哪知道便宜你了!”
兰馨舒了口气,再无疑问,向她笑笑:“我叫兰馨,你呢?我以后可以找你玩吗?”
玉容一怔,琢磨着说假名好还是真名好,想到日后横竖都得见面的,瞒也瞒不过,便笑道:“我叫玉容。我家里管得严,只怕出来的机会少了!”
兰馨叹了口气,对她又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亲近感,“我家里也管得严!”她又笑笑:“你是哪家的姑娘啊,你可以去我家玩啊!”
玉容吓了一跳,忙笑道:“家里玩终究没意思!不如这样吧,往后咱们每次出来,都到天然居坐坐,再不然可以拜托掌柜的留个言,总会碰上的!对了,我得赶紧回家,不然就麻烦了,我走了啊!”至于天然居,只怕她以后都不会去了!她深深的懂得,惹了那帮皇子皇孙可不是什么好事!
兰馨在背后“哎,哎”几声,终于嘴一撇,也回宫去了。
又一个月过去了,算算要不了多久四阿哥他们就要回京了,绾绾的歌舞也排练的差不多了,服装也在微云的协助下将要赶制完毕。接下来的就是宣传了。
玉容看了看翠红楼,只不过是个二流的青楼,名气不大,地方也不够好,俗艳都称不上,显得俗气而又小家子气。她想了想,带着绾绾直接找到了京城中最有名戏班子庆堂班的老大童玉生。在玉容的一番滔滔不绝解说与绾绾的当场献技下,童大老板眼睛渐渐发亮,答应正月初六由绾绾在此演出,若是效果好,初十、十六再演两场。再往后的事,玉容也不深谈,只想着以后再说。
如此,宣传的事就更好办了。庆堂班常常出入皇亲国戚家的堂会,就是皇宫每年也都要去两三次,在京城中无疑有其他戏班子唯马首是瞻的分量。如今他们放出风声,正月初六有要举办一场天上人间、别出心裁的演唱会,有神秘女郎惊艳亮相,不到三天,京城里早已传遍。茶余饭后大家都在讨论这位“神秘女郎”,也有好事者想方设法在庆堂班打探消息,只是绾绾根本不住在那,让他们要打探也无从下手。他们只是看到庆堂班的人比先前越发的忙碌了,而且忙碌的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神,越传越吊人胃口。
绾绾也不由紧张起来,带领一群舞女更加抓紧时间排练。恰好微云命人赶制的新衣也做好了,玉容便打了个包袱先给绾绾送过去,让她穿上熟悉熟悉。玉容见她清瘦了不少,心慌神不定,吓了一跳,急道:“好妹妹,你这下去怎么了得?我看这几天先别练了,好好凝神静坐、平抚情绪,千万别紧张啊。”
绾绾一听到“紧张”俩字,手不由自主就抖了一下,苦笑道:“我也不想啊,可是,可是……”
玉容忙换以轻松的口气,笑道:“到时候你往台上一站,就当下边没有人,该唱就唱,该舞就舞,该笑就笑!总之呢,你就当什么没看见!”说着又嘿嘿一笑:“反正人又不认识你,就算万一做错了,丢脸那也是丢庆堂班的脸啊!”
绾绾“嗤”一笑,认真道:“不,不能丢脸的!”
“你知道就好!”玉容笑道:“对了,今日咱们出城去转转吧,天空地阔的景象可以让人心情变得开朗。过两天我恐怕没空陪你了!”
绾绾点点头,换了衣裳,二人上了马车。
如果两人按原定计划出城、回家,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偏偏回京之后,玉容硬要下车散散步。此时她颇有点亡命赌徒的味道,一想到胤禛就要回来了,自己就要失去自由了,便想方设法要抓紧时间逛个够本。
不曾想冤家路窄,消失了俩月的太子府管家之子、刘公子不知从哪“噌”的一下冒了出来,像盯着猎物般盯着她,嘿嘿笑道:“我看你今天怎么逃!打那以后,爷出门带的人就多了!”玉容又惊又怒瞪了他一眼,忍不住瞟了一眼柔弱的绾绾,暗暗叫苦。
“哟,脾气不小嘛!还敢瞪我!小爷我还就喜欢你这样的,我就不信我调教不了你!把这两人给爷拿下,带回府里去!”刘公子倒不客气,连绾绾也算在内了。
“慢着!”玉容妩媚一笑,向着他福了一福,柔声道:“既然公子如此抬爱,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怎么?想通了?”刘公子见找回了面子,虽哼了一声,脸色却缓和不少。
玉容后悔的要死的叹了口气,说:“唉,原先不知道您的身份……知道了之后简直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能有机会伺候您,那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呀!”
刘公子背着手哈哈大笑,他身边五六个奴才也都面有得色,十分鄙视的瞧着玉容和绾绾。从他们的对话中,绾绾已经明白了大概,吓得脸都发白了。
“知道了那就走吧!等小爷玩腻了,自会放你们走!”刘公子洋洋得意。
玉容眼波流转,微微一笑,恶心得差点要吐了。不过还好,这个草包眼空心大、自以为是,比较好哄骗。她嘴里轻声答应着,四处溜了一眼,猛的一脚把刘公子踢飞了出去,转手拉着绾绾就逃。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的嚎叫,跟着是咬牙切齿的怒骂:“给我追!翻遍京城也给我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