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云儿雪儿等极有眼色,各自默默做着自己的事,直到卧室里传来胤禛沉闷的唤着“来人!”的声音,方才掀起帘子进去伺候。
一时两人穿戴梳洗完毕,胤禛拉起玉容,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吩咐道:“把床整理一下!摆膳吧,爷和侧福晋都饿了!”把玉容窘得身子发软晃了两晃,反倒小山云儿等一脸平静,躬身答应着各忙各的。
胤禛看着玉容的窘样,心中大乐,索性拦腰将她抱了出去,口内还取笑道:“容儿饿得走不动了么?走不动爷抱着你好不好!”
这下子,连小山、云儿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转过身去憋着笑。玉容彻底无语,把头埋在胤禛胸前,闷声道:“爷……” щшш ▲TTκan ▲c ○
第二天,玉容吩咐更衣,要去八贝勒府探望八福晋。小山见了忙悄声劝道:“主子,依奴婢看,主子还是不要去的好!皇上正恼着八福晋,各府女眷们都远远避着,主子何苦和皇上过不去呢!”
玉容又好气又好笑,点了小山额头一下,嗔道:“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和皇上过不去?你主子我本来就跟八福晋交情匪浅,她如今又病着,我们两家又这么近,我去探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真的有那么严重吗?皇上的火气真那么大?”
小山吐了吐舌头,道:“主子您不知道,皇上不仅恼八福晋八爷,连带诸位阿哥都挨了骂,咱们贝勒爷的脸色也是很不好看,府里上上下下都过得胆战心惊的,就连两位小阿哥见了他都吓得不敢哭闹!主子回来了,大伙才松了口气……”小山说着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玉容怔住,白了她一眼,道:“越来越没规矩了!有这么说爷的吗?还拉扯上我!”
小山知她脸皮薄,讪讪一笑,赶紧讨饶,又忙问:“主子,八爷府您还去不去?”
玉容想也不想,道:“去,当然要去!带些滋养身子的礼物,这就去吧!打发个人告诉福晋一声,就说爷已经知道了!”
小山答应着去安排,心道主子您早说爷答应了,奴婢也省得劝您那些话啊!
八爷府中,气氛异常严肃沉闷。主子一旦不得势,府里一众下人的情绪立刻跟着改变。只能说,在京城里,康熙的余威波及到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他的喜怒就是众人情绪的风向标,从上至下无人能免。
微云瘦了许多,双颊凹陷,颧骨显得十分突兀,原本如春天般明媚的眼神沾染了淡淡的清愁,仿佛蒙上了一层薄云。她虽然病着,依然穿戴整齐,乌油的秀发打理得一丝不乱。然而整齐的容装光鲜的衣饰更反衬出她整个人的憔悴倦怠。
听说玉容来了,她蹟着鞋忙迎了出去,笑道:“你竟敢上我的门,不怕沾染了晦气么!”
玉容听她自嘲的语气,没来由心中一阵酸楚,紧紧握着她的手,笑道:“我这人命硬得很,百毒不侵,所谓的晦气有何可怕?”说着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进了内室。
丫环献上茶来,极有眼色的悄声退了出去,微云这才把眼一溜,掠了掠耳边鬓发,苦笑道:“我终究成了大清第一妒妇!我本以为我知道这段历史,我可以改变这个命运,没想到它还是来了!”
“既然你知道这是不可更改的历史,何必妄自伤神?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憔悴呢!”玉容柔声劝道。
微云淡淡瞅了她一眼,手里把玩着小巧的青玉竹节杯,耸了耸肩,颇带了点凄凉的意味道:“知道历史和经历历史是两码事,你以为人当真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么?不过凭心说,皇上怎么骂我我根本不在乎,毕竟咱们都是现代社会来的人,对君主的评价根本不感冒!可是,胤禩他很在乎,他原本是为我好,可是没想到会搞成这样,他看我的眼神中充满着痛苦歉意和怜悯却还要强颜欢笑安慰我!你说我憔悴,你没见他,他,才是真正的憔悴,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都是我,害了他!”微云忍不住别过脸去,眨着眼睛忍着泪。
玉容愣住了,心中翻腾起十分复杂的情愫,一阵猛烈过一阵,将她搅得心烦意乱。她终于忍不住,握着微云的手,抬头直视着她,清清楚楚的说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在微云不可思议的惊愕中,她简单清晰的将两个月前在城外偶遇烦恼两难的胤禩,自己如何劝阻他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道:“微云,如果不是我对八爷说了那些话,是不是他就不会那么冲动、那么坚决的回绝皇上,也就不会害惨了你了!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微云怔怔的望着玉容,只觉眼前的脸渐渐模糊,她身子发软,脑中“嗡嗡”响成一片,心中的惊诧不可言喻。她没想到胤禩那般的坚持竟来源于玉容的一番说教,她刹那间有种无力向苍天的感觉。
“听说四贝勒也纳了两个秀女,你,你一点也不在乎吗?”微云努力使自己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控制打结的舌头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玉容下意识四下望望,低声微笑道:“我跟你说,你千万别说出去。我们爷虽然一顶轿子抬回了那两人,其实根本没碰过她们,是他告诉我的。”
微云心中一声长叹:难怪胤禩最终斗不过四爷,他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极有可能,自己就是他的羁绊!
玉容见微云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十分难看,眼珠子发直,木雕泥塑般一动也不动,她吓着了,更觉抱歉,着急道:“微云,你,你没事吧!都怪我多嘴,都怪我多嘴!”
她一脸的懊恼倒引得微云笑了,“这怎么能怪你呢!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唉,命中注定我要嫁给他,要成为大清第一妒妇,又岂能因你几句话而改变呢!你别自责了!”
“不,”玉容摇摇头,:“其实当初你不愿意嫁给八爷,八爷本打算成全你的,如果不是……”玉容忍不住竹筒倒豆子般滔滔不绝把当初酒楼偶遇八爷如何劝动八爷娶微云的前因后果一股脑说了,最后丧气的叹道:“你说,我是不是扫把星,害了你!”
玉容的话犹如晴空里一声脆响霹雳,微云越听越震惊,半响回不过神来。她撑着额头,闭着眼,使劲甩了甩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竟然,竟然全是因为你,我才会……这太不可思议了!”她猛的仰头抬眼,盯着玉容的眼神居然带了三分恨意和怒火,随即“嗤”的一笑,道:“罢了,我们的命运如此纠缠不休!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微云,对不起!但愿以后我……”看着微云几乎失控的情绪,玉容除了内疚还是内疚,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如何安慰犹未回过神晕头转向的她。
微云终于自己平静了下来,反倒软声柔语安慰玉容不必介怀,见玉容仍是放不下,她便笑道:“如果你真的觉得内疚,等以后四爷登基做了皇上,你答应我必定护我夫妇性命周全,如何?”
玉容慨然道:“这个当然,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微云摇了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将来我们每个人会发生什么变化,现在谁也不知道!所以,我要你郑重的答应我!”
玉容被她严肃的口吻怔住了,她不知道,微云此时心中想的是:明年,就是康熙四十七年了,那是众阿哥们各展所长、各显神通搅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的一年!
“好,我发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变故,我钮祜禄玉容定会护八爷夫妻性命周全!”玉容咬着嘴唇一字一字道。她想了想,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穿着红绳、三指大小圆形玉佩,凝脂般洁白莹润中隐隐透着淡青光泽,正面雕琢着两只展翅跳跃翩然起舞的仙鹤,背面右下角刻着蝇头小楷一个“禛”字。玉容把玉佩放在微云掌中,道:“这块玉佩是我们爷开牙建府时皇上所赐,是极难得的青光暖玉所制,在送我之前他从不离身,我现在就把它交给你留作凭证,如何?”
微云将玉佩握住,神情有些复杂,低声道:“如此,多谢你了!”
玉容笑了笑,道:“你别这么说,我相信换做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宽心休息,别胡思乱想!”
微云感激一笑:“若不嫌弃我,有空再来!”
送走了玉容,微云托着玉佩呆坐沉思,她不知该是恼火还是庆幸、该是大哭一场还是大笑一场。她的脑海中闪过曾经读过的清史,她想认命又不甘认命!她无力苦笑: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原本可以改变本尊悲剧命运的轨迹,为什么,她会出现呢!不偏不倚、不早不晚,偏偏总在那么巧的时候!难道,老天爷为了刁难她,故意把她派来捣乱的么!
微云长长吁了口气,将玉佩小心收好,目光凌然一射,沉声道:“来人,从今日起,不许贝勒爷踏进我卧室一步,直到他纳妾为止!”此言一出,侍女素秋、素梅面面相觑,呆若木鸡,脚下似生了根一般一动也不动,连答应一声都忘记了。
“还不快去!是听不懂还是要我亲自去?你们俩一起去!”微云背对着她们,语气是从所未有的严厉。
素秋素梅吓得一个趋趔,忙福身答应,转身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