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哎,闹闹。"
远远的,她看到闹闹欢呼着跑了过来。那胖胖的,鼓起来的小脸,洋溢着可爱的笑容。她伏下身迎接跑过来的儿子,嘴角露出盈盈的笑意。
然而闹闹并没有来到她的怀里,他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了。
“闹闹,闹闹,妈妈在这里!”她的笑容转瞬即逝,不得其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有一个小孩子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拉住了闹闹的手。
两个人一起跑了起来,离她越来越远了。
“闹闹!”她急了,看到儿子的小身影越跑越远,她不禁追赶了上去。
两个孩子跑得飞快,她跑得喘吁吁地才追上了他们。
“妈妈在叫你呢,你为什么不过来?”
闹闹站住了,一只手指放进了自己的小嘴巴里含着,忽闪着眼睛看着她。而另外一个孩子始终背对着她站着,脸也不转过来。
“妈妈,再见!”
闹闹终于说话了,可是他说的话令她大吃一惊。
“闹闹,你不可以这样。没有经过妈妈的允许,怎么能跟别人走呢。妈妈教过你多少遍了……”她说着说着,情绪就变得激动了起来。眼角的余光微微地一瞥,却看到了另一个孩子的侧脸。
“跳跳,你怎么在这里?”
她脸上的血色消失了,只剩下错愕。
跳跳的脸色苍白僵硬,薄薄的嘴唇始终抿着。末了,她拉着闹闹的手,又开始跑起来。
她一下子就急了,拽住了女儿的胳膊。
“妈妈在跟你说话呢。你想把弟弟带到哪里去!”
可是跳跳却仿佛没看听见一般,继续带着跳跳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跑去。
她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件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女儿沾满鲜血的胳膊。
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后背被冷汗渗透了。
“小尘,你终于醒了。”端木尘的脸好像一夜之情苍老了好几岁,未来得及染发的发型,已经渗出丝丝的银发。而一向事不关己的钟海棠也一脸焦灼地围在床边。
“我睡了多久……”她喃喃地低语道。看到自己睡在平常的卧室里,身边有一张小床,那是闹闹的。如今却空荡荡的。
“你睡了整整一天,我们都怕死了。”钟海棠补了一句。
“闹闹,还在医院里吧,我去看他。”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目光迟钝。
端木尘与钟海棠面面相觑。显然女儿还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我去看看他。”她一天没见到儿子就放心不下。
“现在已经很晚了,不要去了。”端木松蠕动着两片灰白的嘴唇低声地劝她。
“闹闹一个人在医院里我不放心。而且他晚上睡觉一向都是由我来哄的,没有我在他身边,他会闹的。”她平静地说完了这些话,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你还是休息一下吧。”钟海棠露出尴尬的神色。
“不,我要去见他。”她坚决地说道,并下了床,可是一站起来,头晕眼花,心跳加剧。她到底是怎么了。
“不要去!”端木松忍耐地说道,“他没有在医院。”
“不,我要去,我一定要见到我的儿子,他不可能没有我!”她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觉得呼吸困难。那个梦预示着什么,她突然想了起来,觉得很害怕。
“你还是别去了。”钟海棠伸手去扶她。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很虚弱。
从她失魂落魄地进门来那一刻,到晕倒至今,端木松的心始终是揪着。
她不吭声了,面对钟海棠,她始终不会当面去顶撞她。她是爸爸的第二任太太,也是自己的继母,平常她们彼此之间都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有些话藏在心底就好。
看着她执意地要走出门口,可动作迟缓,虚弱得像是被风都能吹倒。端木松的眼眶一下子发热了,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只有唯一的一个外孙。老天爷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待他们两个。三年前惨痛的记忆又回来了。他担心女儿的抑郁症发作。人家说心病是很难治的。后来有了闹闹,她才渐渐地康复起来。可是眼下……
“小尘啊,闹闹已经不见了。”
“啊,你说什么?闹闹怎么会不见的?那我出去找他!”她满脸红涨起来,气息短促。她宁愿闹闹不在,也不愿意他从此消失在世间。“我去报警!”
钟海棠见她的身体仿佛瞬间被注入了力量,她已经加快了步伐,从房间走到了客厅。钟海棠追出去伸手一拦,挡住了她的去路。
“闹闹不是不见,他是已经死了。”
“海棠!”端木松见自己的妻子如此地直白,不禁凌厉地吼了一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到女儿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淡无比,她蔫蔫地靠着墙壁,只有那一双酷似自己的眼睛黝暗地盯着钟海棠。
记忆原本是被她故意封存,现在一下子被掀开了盖,全部都复苏了。
闹闹的尸体是被放在太平间上的台子。
他的小手是僵硬的。
他那平常红润的小脸已经不复存在了。
儿子从一个活蹦乱跳,浑身有用不完精力的小人儿变成了一具僵硬的,苍白的尸体。她想到了三年前,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自己的女儿也是如此。
命运的年轮始终没有停止黑暗的前进,再次从她的身上碾过。
“小尘,你不要太伤心了。你还年轻,还可以多生几个孩子……”钟海棠试图用最打动人心的话去安抚她充满疮痍的心灵,却干巴巴地说着不可能的话。
她还会有孩子吗?
即使秦然跟她生,她也不想要了。
接二连三的噩运发生在她的两个孩子身上,她怎么可能再去生?
对于秦然,她一想到他的名字,她就隐隐作呕。
他害死了女儿,又来害自己的儿子。这下好了,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可以断得干干净净,她不用再受到他的纠缠,也不用跟他打抚养权的官司。
闹闹的离世解决了多日来一直困扰着他们俩夫妻的问题。她笑了,笑得如此凄凉苦涩。
钟海棠看着她又笑又哭的模样,吓得惶然不知所措。
“小尘,你回去睡一觉好不好?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去叫医生来家里看你。你饿不饿?我去煮你最爱吃的菜好不好?”端木松强忍着悲痛,不愿意看到女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他更怕的是她的心病会就此复发。如果不是他疏忽,让外孙上了秦然的车,后面的悲剧也不会发生了。
“爸,阿姨,我已经决定了,办完闹闹的丧事之后,立刻与秦然正式离婚!”她咬了咬牙,泪水从眼窝里汩汩地出来,心也跟着闹闹一起去了。那样的男人,不配当她端木尘的丈夫,她应该在生下闹闹之前,就跟这个男人一刀两断!
这一次没有人提出异议。
秦然的孩子死了,这个消息只零星地微博上发布,正式新闻已经被他的经纪人压下去了。
最近关于秦然的新闻层出不穷。
而秦然为了自己儿子的事,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赵士彬让他去睡觉,他死活不肯,一直守在灵前。
闹闹已经被收拾干净,放在一具水晶棺材里。
他紧紧地闭着眼,静静地躺在那里。
“爸爸!”
童稚的声音言犹在耳。
端木尘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打过电话去问,是端木松接的电话。
端木松狠狠地大骂了他一通之后,没有告诉她的消息,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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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家有理由恨他,而端木尘已经对他恨之入骨了。
他的手机响了,响了一遍又一遍,他却无动于衷。
赵士彬拿起他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轻声地提醒他:“是唐晚晴打过来的,你接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