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圣女跟药葫芦有仇,这倒是出人意料的发现,刘烨记得药葫芦总是“妖女”“妖女”的叫她,明月圣女现在也是用“那个人”称呼他,他们都不愿意说出对方的名字,看起来确实有些过节。
明月圣女凶了图奇棠一句,随后又想起他刚刚夹的鸡腿,看在鸡腿的面子上,她决定不再提这件事。
“好了,吃饭吧。”明月圣女夹给图奇棠一块鱼,她不屑于模仿刘烨,但只要儿子高兴,偶尔委屈一回也是值得的。
刘烨看出图奇棠在生气,连忙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的脚,示意他不要再起争端。图奇棠心领神会,没有吭声,继续埋头吃饭。
明月圣女警告性地瞪了眼莫问天,告诫他不要多嘴,莫问天惟命是从,满脸讨好的笑容:“明月,不如今晚就住下吧,你和公主睡一屋,我们两个大男人好对付的。”
明月圣女摇摇头:“不用了,吃过饭我就回去,教中还有不少事务等我处理。公主,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乌孙?”
“明天一早就动身,先去龟兹与随从们会合,然后就回乌孙。”刘烨应道。
图奇棠猛地放下碗筷,不悦地睨向明月圣女,问刘烨道:“回乌孙?为什么要回去?”
刘烨无奈地笑道:“我不准备要求龟兹国王履行承诺,所以还是尽快回去吧。”
图奇棠心里不是滋味,刘烨回到乌孙就是军须靡的右夫人,而他不愿意她做别人的女人,他还想着带她回安息。但当着明月圣女的面,他不能这么说,可是,显然她们已经达成协议。
明月圣女忍不住再次提醒图奇棠:“解忧公主是乌孙昆莫的右夫人,迟早是要回去的。”
图奇棠眉头紧锁,这个事实让他难以面对,但他究竟能做什么呢!
“听说乌孙昆莫重病不起,公主,你尽快回去是明智的选择。只是,万一昆莫去世,按照乌孙习俗,你就要改嫁给他的儿子泥靡啊!天哪,泥靡不过是个几岁的孩童,这种规矩真是不近人情。”明月圣女像是还没说够,又继续说道,“对了,军须靡好像还有个堂弟,叫什么来着……”
“翁归靡,军须靡的堂弟翁归靡,乌孙左贤王。”莫问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净讨明月圣女欢心。
明月圣女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就是他,乌孙的左贤王翁归靡。按照规矩,你也可以改嫁给他,你们的年龄相差不多,相处起来应该容易许多。但前提是,他必须得到长老们的推举成为昆莫,还得得到须其格母子的允许,毕竟,泥靡才是直系血统的继承人。”
图奇棠的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明月圣女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不过,公主不用担心,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就等着跟左贤王长相厮守吧!”
莫问天想了想,道:“对了,左贤王原本是要跟乌布吉家结亲的,后来乌布吉被灭族,这门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但左贤王好像失踪了,他的父亲老贤王还来匈奴找过,说是匈奴马匪掳走了他。”
“匈奴马匪?”明月圣女重复他的话,失声笑道,“我还以为是何方妖孽,不过是几个马匪,看来这位左贤王不过是徒有其名。无妨,无妨,只要他还活着,我就能让人把他找出来,平平安安送回乌孙。总之,公主无须担心,答应你的事情我都会办到。”
刘烨不好多说什么,现今她的感情天平倾向图奇棠,但她不能丢弃自己的使命,她要成为乌孙国母,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终于熬到这顿饭结束,明月圣女叮嘱图奇棠尽早回安息,便在夜色中消失了。莫问天追出去送她,屋里只剩下图奇棠和刘烨。
沉默许久,图奇棠开了口:“如果我可以让你成为安息国母,你会放弃乌孙吗?”
刘烨心乱如麻,低声道:“我并不是要做国母,而是要借助乌孙压制匈奴,纵然安息强大,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匈奴,匈奴,果然都是因为匈奴。”图奇棠愤怒地拍案而起,双手紧紧按住她的肩膀,正视她的双眼,“那么,我把匈奴给你,你就不用再背着这个包袱了吧!”
刘烨苦笑道:“这是我的使命,无从逃避,而你不同,你没必要跟我一起承担。”
“不,我是认真的,如果我把匈奴给你,大汉收服匈奴之后,你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我……”刘烨开始犹豫,她不希望图奇棠为了她牺牲一切,匈奴怎能轻易被收服呢!
“会不会?”图奇棠坚持要她给出答案。
“大汉收服匈奴,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刘烨俏脸微红,羞赧道,“我想,我会跟你在一起,可是……”
“没有可是,没有!”图奇棠拥她入怀,激动地吻着她的长发,“我就要你这句话,我会为你实现愿望,等我,烨儿,一定要等我!”
刘烨莫名感动,伸手环住他的腰,收服匈奴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也不是三年五载能实现的愿望。图奇棠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即使他不能成功,也足以令她动容。
待刘烨睡下,图奇棠趁着夜色前往山洞,明日他们即将下山,也该放了常惠和“库斯特”。只是碍于毒蝎子性格古怪,不愿意别人知道他的住处,若是让他知道他们找来了,只怕更麻烦。
图奇棠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婆妈的一面,看来,爱上一个人,真的会改变许多。毒蝎子爱上明月圣女之前,是否也曾是只无所顾忌的蝎子?想到这儿,图奇棠苦笑着摇摇头,真是多此一问,没有情感的牵绊,谁愿意为谁臣服?
山洞位于半山腰处,接连几天落雨,周遭遍布树木,地上泥泞不堪,平时很少有人路过。恰因为此,这倒是藏人的好地方。图奇棠拨开路边荆棘,蹑手蹑脚走过去,不知道他们醒来没有,虽说解开息陵教特制的绳子没有可能,但也不排除有例外,“库斯特”不也是从息陵教来的么,难保他知道很多秘密。
图奇棠一直想揭穿“库斯特”的真实身份,不管他是谁,肯定不是息陵教的教徒。原本明月圣女和南圣女都在的时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图奇棠又担心他是刘烨身边的人,万一他被处死,刘烨一定会很伤心。
真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库斯特”,你究竟是谁?
常惠和翁归靡大眼瞪小眼,瞪着头顶那道缝隙,瞪着茫茫不可知的黑暗。夜已深了,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若是有野兽什么的,他们也无力反抗。
“该死的,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来放了我们?他奶奶的,要是不想我们活了,直接杀了不就算了么,耍什么花招!”常惠又饿又累,骂几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他试探着想站起来,不过绳子的长度根本不够,只能维持这个憋屈的姿势。
“唉,我说,那家伙该不会把我们抓来就不管了吧,等我们饿死渴死,还省得他亲自动手,不算是他犯下的杀孽。又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深山老妖,等它饿了的时候把咱们吃了。”常惠想东想西,无非是想找点动力让自己坚持下去,“喂,你倒是说句话呀,喂喂,你死没死,吭一声啊!”
翁归靡此时也是精疲力竭四肢发麻,情形并不比常惠好多少,他不想说话,只是想保留点体力。
“常将军,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不如等待时机离开这里。”
“离开?”常惠不屑地哼了声,“你自己也说过,这种绳子除非那家伙给咱们解开,不然是没法子弄开的,我们被绑了整整一天,身子都快僵硬了。几个时辰之内,他再不来,你我就等着见阎王吧!”
说到这儿,常惠无限伤感地叹了声:“没想到啊没想到,陪我一起上路的人居然会是你,左贤王。”
听他这样说,翁归靡不由百感交集:“常将军,不要绝望,我们未必会死,至少,我们现在还活着。”
常惠轻笑了声:“你可别误会,我抱怨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不想跟你死在一起。原本我以为我会死得其所,也不枉费来世间走一遭,但要是像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跟你这个讨厌的人一道上路,那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了。”
翁归靡失笑:“知道你讨厌我,不知道讨厌到这种程度。按理说我们也算是难兄难弟,你这样说,我着实伤心啊。”
“得了吧你,就你还知道伤心?”常惠已是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想说什么就说,“你再伤心,能比得过公主?我怎么想都不明白,你有什么资格伤害我们公主?公主喜欢你,那又怎样,你为她做过什么?除了一次次惹她伤心,你还能做什么?”
面对常惠的指责,翁归靡没有辩解的余地,只能听他继续数落:“你给不了公主幸福,就不要来招惹她,当初公主去赤谷城,就是为了避开你。给你机会,让你和你的青梅竹马成亲,明明是你自己答应那门亲事,就算公主再难过,也会成全你们。”
“可你倒好,逃婚不说,还追到赤谷城来,你这么做,摆明了就是决定跟公主在一起,但你后来又做了什么,明知道你那青梅靠不住,还要纵容她,公主为了保护我们,你竟与她反目……”
常惠的控诉铿锵有力,洞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