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黑衣男子缓步走近,绕着布衣男子走了一圈,最后在他面前站定,沉声说道:“把头抬起来。”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如果让那人逃了,他自己也命不久矣!
锐利的眸,逼人的气势,布衣男子惊得瑟瑟发抖,一路往后退,却仍是低垂着头,黑衣男子见状,伸手敏捷的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布衣男子的衣襟,喝道:“把头抬起来!”
布衣男子紧张的搓着手,衣襟被人提着,他只得将头慢慢抬起,眼睛害怕得紧紧的闭着,他的前额被乱发覆盖着,大半个脸颊上布满了暗红的疤痕,像是被烈火肆虐过一般,狰狞恐怖,大厅里的人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别开视线。商君走上前,轻轻抓住布衣男子的肩头,使巧劲将他拉过来,笑道:“他儿时脸被火烧伤了,一直很自卑,平日里不敢抬头看人,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刚拿看似不经意的一拉一拽,他已经看出眼前的瘦弱男子亦是习武之人,且修为极高,不然也不肯能做到气势要放就放,要收就收。黑衣男子的注意力转到商君身上,布衣男子立刻又低下头,诺诺的退到商君身后。
商君自若的与之相对视,笑得谦和坦然,黑衣男子竟是一时忘了接话。
几个黑衣人从后院、楼上下来,在男子背后站定,恭敬的回道:“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走。”再看一眼商君,黑衣男子没在说什么,率先走了出去,一行人迅速的消失在客栈里。
果然是训练有素!想到刚才趁着拉扯的时候,轻抚了男子藏于袖间的腰牌,商君的脸色越发凝重。那是铁甲军的腰牌,四年前,他就见过无数次!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可是身后这人?!
掌柜的也是见识广的人,刚才的一番变故,他也看出这白衣公子一行人,必是有来历的,赶紧迎了上去,讨好的笑道:“公子爷,您的上等客房已经准本好了,楼上请。”
商君轻轻点头,朝卫溪使了一个眼色,便与修之一同上楼去了。
布衣男子始终低垂着头,看黑衣人离开了,商君也上了楼,正想悄悄的从旁门离开,可惜他才退了一步,就被卫溪一把抓住了胳膊,力道不轻不重,却是怎么也挣脱不了。布衣男子一怔,皱眉看向卫溪,只见他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只是手中使了暗劲,让他不得不随着他们一起上楼。
卫溪推着布衣男子进了商君的房间,商君和修之正在喝茶,男子一进来,一边呲牙裂嘴的揉着卫溪捏痛的手,一边又是惊又是怕的叫道:“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商君悠闲的喝着茶,漫不经心的笑道:“边城内想抓你的恐怕不是我吧,你要自投罗网我也不好拦着?只是我刚刚救了你,你现在出去是想要连累我?”清明的眼直视那张能让人惊声尖叫的残颜,布衣男子随即觉得在他面前做戏,可笑而滑稽。收起惊恐的表情,立直腰背,男子朗声笑道:“多谢公子刚才出手相助,只是若我留在这里,才是真正的连累二位。”
此时的布衣男子,哪里还有刚才的维诺惊恐,即使脸依旧狰狞,却是器宇轩昂,他一定就是那些人要找的人。
商君也深知,他所言不假,让他留下,不仅会为他们引来杀身之祸,也会耽误寻找舒清,如今任何事情都不能和清的安全想比。权衡一番,即使对他再三好奇,商君也不再挽留,提醒道:“若公子执意要走,也未为不可,好歹也该换件衣服,顺便换个人皮面具,不再是‘我家马夫’”。他的易容术并不高明,起码和秦修之比起来,拙劣了许多,只不过他把面容毁得狰狞让人不敢正视而已。
布衣男子自嘲的摸摸自己凹凸不平的脸,他自以为是的技法在别人眼中,不过是拙劣之法而已吧。他没有因此气恼,反而越发欣赏眼前两个各具风采的男子,拱手于胸,布衣男子朗然笑道:“在下予函,今日有缘结识二位,确是一件幸事,希望后会有期,告辞了。”
说完,男子大步而去。一会儿之后,客栈里走出一个五六十岁的瘦弱老翁,那个儿时被火烧伤脸孔的马夫在没有出现过。
秦修之一直不曾打断商君的话,因为他相信,商君做什么,必有他的原因,待男子离开之后,秦修之才不解的问道:“商君,你为何要救他?”
“我摸了黑衣男子的腰牌,他们是朝廷的人,而这个叫予函的男人,你不觉得他虽然极力隐藏,却难以掩盖那一身的贵气?我觉得,他若不死,一定会有一段有趣的故事发生。”商君自己知道,这或许只是一部分原因,一开始想救他,不过是因为他也曾如那男子一般,有过一段辛酸的历程,他永远不会忘记,那种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被人追杀的日子,只是他比较幸运,遇见了改变他一生的女子,但是现在,清,你到底在哪里?!
“那你为何还要让他走?”秦修之也感觉到了予函不凡的气息,但是他那那样出去,依旧难逃追杀。
商君摇摇头,深沉的回道:“我们现在的主要目的是找清,至于他,如果没有能力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追击,那他、也就不值得我期待了。”这世上的事,即使再多人帮你,最后都要靠自己。
撑着额,商君眉头紧锁,不言不语的盯着外边已经漆黑一片的雪夜,承受着寒风拂面,一直没有舒清的消息,他的心始终不得安宁。
他不知道自己面白如纸吗?秦修之无奈起身,将雕花木窗关上,阻隔了一室的寒冷,轻叹道:“奔波了两天,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会,待会晚饭送来了你在起来吃一些。”
“袭幕,齐凌可有消息?”舒清被劫已经四天了,他如何能不急!
“他们正赶过来,估计午夜才会到。”
希望这次会有消息吧,确实有些累了,商君对着修淡笑道:“嗯,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这几天,都是他在悉心照顾,他应该感激他的。
修之仍是站在他面前,没有离开,商君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笑道:“我的伤没那么重,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秦修之有些尴尬的回道:“这家客栈只剩下三个房间了。”
言下之意就是——商君看着房间内唯一的一张床,惊讶的脸色一会靑一会红。
秦修之哭笑不得,商君这是什么脸色,和他一起住,没这么恐怖吧?!走道床正对面的软榻上坐下,秦修之笑道:“你有伤在身,应该睡得舒服些,放心休息吧,今晚我睡躺椅上。”
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太过外露,商君轻咳一声,掩下尴尬,看向那张不大的躺椅,皱眉说道:“这~~”才说了一个字,他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下去。修之那样高大颀长的身材,在小躺椅上,如何能睡的好,但是他总不能让修之与他睡一张床吧?!
秦修之自若的躺在躺椅上,一副挺舒服的样子,看着商君,秦修之轻声笑道:“这次听我的,好吗?”这如询问又似宠溺的话音,让商君僵在那里,罢了,他一个大男人,睡躺椅就睡躺椅吧!
隔着床前的纱幔,商君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透过薄薄的轻纱,他隐约能看见秦修之正侧躺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叫什么的书,专心的看着,完美的侧脸在烛光的映照下,越发的俊美,浅浅勾起的唇角,绝美的弧度,就连他我书的手,也洁白而修长,如果说有什么人是完美的,那应该就是修之了吧。
商君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的看他,或者而说,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的看一个男人,原来,有一个人,不用站的很近,不用说什么,只这么默默的守护在你身旁,心就会暖暖的。
与修之共处一室,他以为今晚注定难以入眠了,谁想,他只是轻轻闭上眼睛,很快就安静的睡着了。
听着内室的呼吸声渐渐绵长,秦修之这才苦笑的放下书,他根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隔着轻纱,内室一片昏暗,他看不清里边的人,但仅仅只是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他竟也能心跳不稳,刚才,他几乎是屏住呼吸,以为他害怕自己混乱的呼吸声,打扰了他。
他尝到了生命中,第一次爱情的滋味,或许,这正是他爱他最好的方式,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