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第一个和炎如霄谈谈。
就算她不承认,可炎如霄那天风尘仆仆的模样,真的让她觉得——这男人虽然有点疯,但他也的确有点可怜。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当真不假。
炎如霄顿时觉得自己不一样,因为吃完饺子,被留下的,只有他自己,他心里沾沾自喜的同时还升腾起一些感动:“润儿……”
武润真是觉得没辙,她叫武润,武润!“炎如霄,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炎如霄猛点头:“能!当然能!”
武润很满意他的态度,或者说其实炎如霄的态度真的在慢慢转变,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可没这么听话:“你先说,你为什么来大商。”
炎如霄觉得她这个问题就是明知故问,他为什么来难道她真不知道?他不信:“为你。”
武润心道你倒是直接,答案也简单明了:“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炎如霄成竹在胸:“我等你。我知道你有责任,你不能抛下商子郢,你不会弃大商之不顾,所以,我愿意等。等到你累了,你想找个人依靠,商子郢独立了,大商再不需要你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
武润自己勾唇笑了笑——怎么说呢,再看炎如霄这张脸,听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武润觉得他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是以前,他会强硬地表示要带她走。但他似乎忽略了,他愿意等,她愿意让他等吗?武润现在也不怕他,自从经历了敖卓凡那件事,武润真的是都想开了,她为什么要屈服?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让他们得逞让自己受伤?她就不该仁慈:“炎如霄,我接下来的话,你听了别生气。我在陈述事实,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提出来。但,这是我的想法,我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你可以忽略,但有些话,我是必须要说的。”
炎如霄握紧了大拳,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但,他似乎也没有说不听的权利。他如果不听,她会不会立即就把他赶出大商?“好,你说。”
武润喝口茶:“我们认识,半年多了吧?”
炎如霄点头:“确切地说,是七个月又两天。”
武润叹口气:“炎如霄,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第一次认真地对话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不会喜欢你。还记得吗?”
炎如霄只能点头,她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我在努力……”
武润抬手制止他的话:“你先听我说。我们之间,其实存在很多问题。之前我还说过,你如果接受我,就要考虑你家里人的看法,要承受世人看你的异样眼光,我的过去,也会成为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一道荆棘——这些话,我就不重复了,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实在太牵强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我会让他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武润很认真地看着他:“请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第一,我不喜欢你,没有其他原因,纯粹是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人——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等下提,但现在,听我说。第二,我说实话,其实,我是恨你的。不,也不能说恨,这么深切的感情,我真没投入到你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讨厌。知道为什么吗?你应该对我有些了解,你觉得我像是容易向别人妥协的人吗?而你当初用默默的命来威胁我做了那样的事,你觉得,我还会喜欢你?其实说那么多都是废话,总而言之,你对我的感情,我不会说谢谢你喜欢我,因为对我而言,那是一种负担,甚至,是一种屈辱。你需要明了的是,我不会对你产生感情,包括恨——可能我说这些话有点残忍,但你真的不值得我有太多的情绪,或者说,如果我想,我可以完全无视你,在我心里,你甚至不如我身边一个小太监值得关注——你坐下,我说了,我只是陈述事实,你不想听,现在就可以走。”
炎如霄呼吸粗重地坐下,只觉心底的疼痛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你这叫有点残忍?你这分明是杀人不见血!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可你……”
武润不受影响地启唇:“我还没说完。你武功高强,在我大商无人能及,你完全可以不顾我的感受再次凌辱我,但你觉得,以现在的情况,你还有这个能力吗?并非我危言耸听,只说临渊或者敖卓凡,你是他们的对手吗?杀人不见血?我没想杀你,如果我想,这次你来,你根本就见不到我的面。”
“好残忍……”
武润笑笑,她能不残忍吗?她如果纵容,最后受伤的一定是她,她何必委屈自己?“之前,我都在站在你的立场和角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希望你能悬崖勒马,停止这一份根本就不可能的感情。但现在看来,我错了,我找再多的借口,你都不以为然,你觉得那些问题你都能解决。所以这一次,我从我自身的立场出发,阐述我的观点——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看见你我就想起你一次次凌辱我的场面。炎如霄,我这样说,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能!他不是白痴怎么会不理解她如此赤果果的拒绝!就算那些话她不说,他又何尝不知道她对他的排斥!他知道,从一开始,他就错了,想爱一个人,并不能以那样的方式,可他已经在改了啊!他所有的恶习,他都会改,他不会再强迫她,不会再伤害她,他只想照顾她,只想疼爱她,从此会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考虑——这样也不行吗?他开口,声音里有了哀求的意味:“我——我只是爱你,我知道,我以前的行为,伤了你的心,我保证,以后不会了!真的!我发誓!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相信,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炎如霄,过去他所做的一切混蛋事,都过去了,他再也不会了!我现在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让我爱你,能让我在你身边,这样,也不行吗?”
武润随手拿过来刚刚切面的刀:“好,想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炎如霄顿时面有喜色:“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武润抬了抬下巴:“自宫。”
炎如霄猛地站起来:“你!”
武润冷哼,果然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不是说什么条件都答应?你堂堂七尺男儿,话刚出口就反悔,如何让人信任与你!”
炎如霄气得咬牙:“也不是不能答应,只要你发誓,从此这仁心殿的床榻,只能留我一人!如果让我看见有其他男人,来一个我杀一个!杀不了他们我杀了你!”
武润觉得他简直就是不能理喻:“尽说那没用的,刀在这里,欢迎自杀!”
炎如霄咬牙切齿:“你怕了?”
武润觉得太好笑了!你听他说的什么话!什么床上只能有他一人!如果真是那样,都是太监了,他还想着爬什么床!“你如果有能力杀了他们,我也不拦着。至于我的命,以你的能力,想取自然是易如反掌——我怕什么?死了倒好!一了百了!”
炎如霄盯着那把刀:“你真想让我——自宫?”
“这是你留下的条件——当然了,选择权在你,我劝你,好好考虑清楚。”
让他自宫,肯定是不可能的!那他还是个男人吗?男人都不是了,他怎么去爱?留在她身边又有什么用?这女人怎么就这么狠?他怎么就没想到她会提这样一个条件!气死他了!这女人脑子里怎么就有这样的想法!
“和他们一样,以过年为期,如果你想,可以像来福一样留在我身边;如果你不想,过了年,你和他们一起离开。”
来福就不是男人!“你就这么笃定他们会走?”
武润面色如水:“那你拭目以待吧。”
其实在武润看来,现在最难对付的就是炎如霄,只要把他搞定,剩下的几人,她有绝对的把握让他们走!
之前她就说了,她最没放在心上的,就是木子风。对付了炎如霄,第二个要处理的,是木子风。
木子风被亦吉带着进来的时候,真是有点小激动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激动什么,但那种心情,比他和千蕊第一次偷偷幽会时的悸动有过之而无不及。
“坐。”武润和颜悦色。
木子风笑着坐下:“还没歇息?”
武润倒是想休息,可事情没处理完,她真是觉得闹心:“准备什么时候走?”
木子风脸上的笑瞬间就消失了:“我——我还没考虑好。”
“回家这种事还需要考虑吗?难不成你打算一辈子留在大商?”
“可以吗?”
武润顿时瞪他——亏他敢问!他留下干什么!他以什么理由留下:“你说呢!”
木子风讪讪地移了目光:“我已经没有家了,对我而言,哪里都是一样的。”
武润好意地提醒他:“你还有蕊贵妃啊!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替她想啊!在宫里,她是喜是悲,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不去守着怎么行!”
“她……”木子风语塞,如果是以前,不用武润提醒他自己都知道该怎么做,可现在,他似乎认清事实了:“我听炎如霄说,她很好,我去了,似乎是多余的。”
武润心里顿时把炎如霄骂一顿——一个大男人那么多话做什么:“他的话,就一定是真的?眼见为实——倒不说这个,我知道,你对千蕊的感情,是真的,说心里话,我也很敬佩你的这份执着,一个男人对于一份爱情的坚守,真的很让人感动。不管你们以后结果如何,你既然想守护她,就要有始有终不是吗?”
武润觉得自己这些话真是矫情,自己听着都觉得虚伪!哪有人说这样的话的?明明知道没结果,还劝人家守着,这不是害人家?可武润不知道除了这样说她还能怎么说,一来,提醒他对千蕊的感情,给他戴高帽子,是想堵住他的口,让他不好意思说出已经移情别恋之类的话;二来,他如果真的对自己有感情,那和对千蕊的感情有什么区别?都是看不见摸不着没有结果的,既然都一样,那她为何不让他去缠着千蕊以解放自己?此举虽然自私,但特殊时期有特殊手段。再说了,武润觉得,自己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以前心里还有真善美,也被这些男人折腾光了!
人不为己,真是天地不容!
木子风果真不知道说什么了,武润的话,好像有道理,可他对千蕊——他也知道,或许,他对千蕊的感情早就该放下了,从她进宫他就该知道这个结局,但他一直坚持着,信守着他曾经对她的承诺。但现在,是什么在悄悄转变?好像,那份承诺在他心底的分量在渐渐减少,千蕊的情况他一样想知道,却没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牵挂和放不下。他抬眸看着武润,开口:“她现在还需要我的守护吗?她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我也的确想过一辈子守护她,可事到如今,我——”
武润连忙制止他“可”后面的话,一个转折就会生出许多变故,她可不想再惹一身风流债:“怎么不需要?同为女人,我应该能了解她的想法,在那个深宫大苑里,女人真正开心的又有几个?你们两个感情那么深,有可能你就是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力量,如果你不回去,她怎么办?”
木子风愣住了,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可他自私地——或许,他真的该回去看看,只是看看,如果她过得很好,他也放心了。即使不爱了,可那份长久的感情已经在心中积淀,她早已成为他的亲人:“我——我回去……”
“好!”武润立即拍板:“你和炎如霄同路,过了年,你们两个一起走!”
木子风还没回神,就被亦吉请出去了。
冷风一吹,他恍惚觉得不对劲——怎么武润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可他随即释然,算了,反正是要回来的,也该回去看看她了。到时候,再来大商,或许他就一辈子不会离开了。
武润松了一口气:“亦吉,更衣。”
亦吉笑着上前:“娘娘可真厉害。”
武润无力地张开双臂:“本宫怎么办?不对他们狠,就是对自己残忍!”
亦吉想起她的话就忍不住笑:“您竟然让炎如霄自宫!”
武润也笑了:“让他自宫都是轻的!把本宫惹急了,本宫真拿把刀把他砍了!”
“他是活该!”亦吉可记得他对娘娘做过的那些混账事:“娘娘的确不该对他心软!”见武润不说话了,亦吉小心地提醒:“娘娘,还有两个呢。”
武润躺下,闭上了眸子,半晌吐出了几个字:“容本宫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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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原因,耽误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