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木子风最后还是跟来了。

他自然也看出了武润对他的不满和排斥,反正他开始小心翼翼,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什么的,都没了以前的随意和大方。

武润是不想让他来的,之所以又让他跟着,也并非怕他说了什么出去,而是原本打算让慕枫在她生产期间保护商子郢的,结果莫小艺要跟着,武润又不忍心让他们两个分开,想了想,后来就拜托万子西照顾商子郢,而木子风,就趁着这个机会留了下来。

莫小艺是真的打定主意跟着武润的,一辈子跟着。更何况,这几日商紫歌没来纠缠,她觉得日子过得真是美好啊。

眉山也不远,距离都城有个两三日的路程。当然了,如果快马加鞭,一天一夜也能赶个来回。

眉山算不上大城,但贵在有灵气,更因皇陵修在此处,使得它名声鹤起,闻名而至的文人墨客也间接带动了城市经济,总体来说,是个规模不大但各方面综合素质不错的发展型城市。

皇陵地处眉山东面,绵延千里的皇陵壮阔磅礴,让人心底的敬畏和肃穆油然而生。皇陵主殿的山腰上,有一座皇家寺庙——灵元寺,香火鼎盛,什么求子求财求平安的,不管准不准,既然皇家都信它,普通百姓更是深信不疑。

武润要来,自然会封山封寺,早在一个月前,眉山就做好了迎驾的各种准备,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一路行来,万民参拜。不管之前武润在民间有什么样的传闻,可祈福之事,真是顺应民心。

为何这样讲?

不管怎么说,武润是女子,即使先皇遗诏让她辅政,但在万千子民心里,女子就该安于后宫,不问政事。一直以来,武润的种种传闻每每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大商,民众之所以对她的事情如此感兴趣,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武润是女子,对于女子执政,心底的疑惑自然是有的。

如今,武润入寺祈福,总算有了相夫教子的样子,也就是说,武润抛头露面这么久,总算做了一件身为女人该做的事。

武润当然不会管那么多,顺应民意她要来,群臣反对她还是要来,反正这孩子她是要定了的。

在路上,莫小艺就很认真地和武润讨论了一个问题:“老师,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武润想了想:“这个问题,你之前是不是问过?”

莫小艺点头:“你确定喜欢男孩?”

武润也点头:“嗯。”

莫小艺一脸憧憬:“那我以后要个女孩,我们给他们订娃娃亲好不好?”

武润逗她:“你说行不行?你的孩子,按辈分该叫我奶奶,和我儿子,差着辈呢!”

莫小艺笑得哈哈的:“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你这样一说,还真不行!”

武润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如果有这个缘分,也不是不可以啊——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

莫小艺却突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不说了。

武润见她这个样子,也就没再追问,这种事,自然是人家小夫妻两个做主,她还是别掺和的好。

对于来到寺院里避人耳目生孩子,武润觉得这虽然是个办法,却始终对佛家有些不尊重之意。如果一年之前和她说这些,她肯定是不信的,无神论者突然穿越,改变的观点肯定不是一丁半点。

现在,她是相信了,这世上什么都是有可能存在的,就是哪天仁心殿门前的那个杨树成了精,估计她也不会诧异了。

总之,入寺的这些日子,她规矩地照着皇家习俗,潜心吃斋念佛,完美地扮演皇太后这个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的角色。

随行人员各就各位,五千铁甲精兵护在皇陵四周,杜绝一切干扰。

叶炫烈虽是护驾随行,却从武润入寺,再也没有了接近她的机会。

能近她身的人,除了慕枫夫妻俩、亦吉、来福,再就是木子风了。

木子风现在是确定自己的心意了。从大商离开的时候,每走一步,远离她一分,便觉得心就被扯痛一下,等他回了云国,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见到青梅竹马的恋人,心里的平静让他更加确定了对武润的感情。

他一直不想去面对,一方面,自然是关于武润的谣言,虽说在接触之中慢慢了解了,可亲眼见到她和敖卓凡欢爱之后的模样,木子风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再一个,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千蕊以外的女人。这辈子,他以为他的心里再不会有其他女人的身影,他对千蕊的感情,也绝不是能轻易改变的——可一切根本就没朝着他预期的想法在走,他不但把和千蕊的承诺抛在了脑后,他更是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对另一个女人产生了比对千蕊还浓烈的感情。

最开始的时候,他真是不能接受的。武润的身份以及她和敖卓凡等人之间的暧昧倒是其次的,关键是木子风自己不能接受自己会移情别恋!如果一份那么刻骨铭心的爱恋如此轻易地就消失不见,他首先怀疑的,是自己的操守和人格。

反正兜兜转转,他就是绕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而真正让他醒悟的,还是第一次离开武润之时,听到她被魔教之人重伤的消息。

那一刻,他真是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在半空吊着,明明不会武功的人却强迫自己策马奔腾,日夜兼程,在得知她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强撑着的身体似乎一瞬之间就倒下了,他是大夫,用了最强劲的药物让自己恢复,毅然决定进宫见她。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让他走。

其实,也不能说这是没想到的结局,毕竟接触那么久,武润的为人他也是有些了解的,外界虽传闻她荒淫好色,可他知道,事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即使亲眼看见了她和敖卓凡在一起,冷静下来之后,他也情愿相信那不是她愿意的,中间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回来,他是不打算走了。他想过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要留下来。可以说,她的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男人,特别是各种优秀的男人,但他坚信,只要他坚持,只要他老老实实的,不给她惹麻烦,不让她有压力,总有一天,她会看到自己的存在。

他现在是完全放心地留在大商了,千蕊诞下皇子,本就受宠,母凭子贵,更是一跃成为四妃之首,协助太后掌管后宫。

木子风现在不觉得自己移情别恋是多么不道德的事了,因为和千蕊见面的那一刻,四目相接,历经重重磨难两位曾经相爱的恋人,从彼此眼神里读出来的,只有关心,别无其他。

说心里不难受,是骗人的。木子风觉得,也许一直以来,自己都在自欺欺人。千蕊进宫的那一天,或许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局是这样。云含卿那般的人物,又有哪个女子能逃了他的情网?或许,在遇见武润之前,在木子风还挣扎在那份他认为的“山盟海誓”的爱情里时,千蕊就已经移了情了。只是,木子风一直不敢去面对那个事实,天真地用往事麻醉自己的心。

但当他遇到武润,当他一颗心渐渐沉沦,当他再回首那段往事,当两个人在彼此眼里看清了对方,他觉得,所有的一切,他都放下了。千蕊两个字,彻底成为了过去,埋葬在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里。

而武润,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生生不息。

亦吉悄悄地把木子风拉到一旁:“我问你,娘娘一直吃斋,会不会对孩子不好?”

木子风摇摇头:“我和她说了,她说破戒会亵渎神灵。”

其实武润没这么虔诚,她本来打算的在寺庙里住个几天,就移花接木地出去,找个人替她在庙里念经就是。但她没想到,十几日下来,她竟然真的喜欢上了这种清静。不只是周围环境的优雅幽静,更因为佛堂威严,一盏油灯,一本经书,细细读来,竟别有一番静心滋味。

武润觉得,佛经能从古至今流传不息,自有它的博大精深,而耐心读下去才发现,它的深奥精髓,竟都出自生活,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当真是人生箴言尽在其中。

十几日下来,武润觉得自身仿佛经过了一场心灵的洗礼,对于吃斋念佛也有了新的认知和观点,对于亦吉的催促也一直没放在心上,总觉得日子每日似流水那么地过,说起要离开,竟真的有些不舍。

木子风见武润的时间其实也不多,斋饭里忌讳的东西几乎不存在,如果不是木子风坚持,武润真想把每日一诊都取消的。

她知道,孕期最后一个月,孕妇几乎要每周检查一次,这也算最频繁的了,谁需要天天让大夫诊治?

但亦吉来福他们不放心,自古宫里的女人有孕,那可都是龙子,即便是最不得宠的女子,都每隔两三日由御医诊治,更何况现在有孕的可是太后——虽然不是龙子,可等小主子出来,那身份不比龙子还尊贵?

这也是他们做奴才的想法,武润不觉得这个孩子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自己不能给他身份,自然说不上什么尊贵不尊贵的,但考虑到这里没有检查设施,武润也就勉强接受了木子风的每日一诊。

最开始的几天,武润还真是怕木子风说点什么出来,就像她说的,这些男人非得让她把话说绝了才能认清现实——关键是,像炎如霄那样的,她已经把话说绝很多次了,对他还不是半点用没有?反正对于木子风,武润觉得既然不能避开,那她就一点要求——喜欢就喜欢吧,别让她知道。他不说,她就装不知道。等这事了了,怎么着也想个法子赶他出宫。他回不回云国的,她不管,反正只要不见他,就挺清静。

结果木子风什么都没说。

对她的态度也挺恭敬,虽然不行礼,不喊太后,不自称臣子,但一点逾越的地方也没有。话也不多,每日风轻云淡地问一下武润的生活作息,有何感觉之类的。问完就走,也不拖沓。

但武润就是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这家伙是挺懂礼,不逾越,不多话,但他一直冲着武润笑,那笑的——真是让武润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莫小艺总结了俩字——宠溺。

武润觉得挺精辟。木子风看她的眼神,对她的笑,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无不透露着这种讯息——宠溺。

武润极其地不习惯,她总觉得,那种眼神,应该是情人之间美好的心灵互动,可木子风这样天天看着她,她真是极其地不适应!

每每武润移了目光,还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浅浅的笑意就那么随意地挂在唇边,说不出的帅气俊逸。

武润终于忍不住开口:“别看了行不行?”

木子风唇角的弧度更大,吐出四个字:“百看不厌。”

武润当时就站起来,让亦吉送客!

后来莫小艺知道了,心里也觉得不爽。她觉得,武老师真不是什么人就能喜欢的,别说木子风之前对武润有误会,还骂过武润,就是他对武润一见钟情,也要看他自身条件够不够资格喜欢武润啊!

莫小艺挖苦人是从来不留余地的,什么难听的话她都能说出来。慕枫对她是言听计从,从来不会计较她这些坏毛病,反正没人管她,她是愈发的变本加厉。对于木子风,她更不留情,冷嘲热讽地就对着他招呼。

木子风不辩解也不争论,莫小艺说的都是事实,他是够贱的,但他爱了,他就敢面对这一切后果。如果能预料到今日的一切,他当初见她的时候,也不会出言不逊了。但谁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早就把肠子都悔青了依旧换不回那一段他视她如毒蛇猛兽的日子。

慕枫最后把莫小艺抱走了。

无论莫小艺说什么,木子风就是不言不语,和这样一个人吵架,最后气到的只能是莫小艺。

慕枫觉得莫小艺怎么闹他都能接受,只有两点。第一,她的心,只能是他的;第二,他想要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孩子。

但为了这第二件事,莫小艺已经不少日子没让他碰了,说什么不是安全期。

慕枫不懂,但他知道,莫小艺不想要孩子。本来已经安定的心又堪堪地吊了起来——一个女人不想给你生孩子,这代表什么?

不管莫小艺心里怎么想的,反正这件事足以让慕枫产生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其实莫小艺的想法很简单,她就是觉得年纪小,要孩子的话太早了,先玩几年,等过几年再要是一样的。

这话,她也和慕枫解释了。慕枫当时也没说什么,她以为,这事也就这么过了。慕枫没反对,那肯定就是同意的啊。

但她没想到,那天晚上,慕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前所未有的热情如火——把个莫小艺给吓得!还以为慕枫吃错了什么药呢!这架势,比之商紫歌当年有过之无不及啊!

反正那天晚上慕枫是把莫小艺伺候舒服了,所以这女人才在武润问她什么时候要孩子的时候,难得的脸红了一下。

但慕枫同学命苦,那天根本就不是排卵期,莫小艺继续蹦跶,久而久之也看出了慕枫的小心眼,安全期她知道享受,可如果是排卵期,她是打死也不让他碰的。

慕枫没办法了,对莫小艺,他一向是顺从时候比较多,更何况这种事他更要顾虑她的感受,莫小艺一口咬定不让他碰,他真的就算憋死也不敢动一下。

偏偏莫小艺那性子又跳脱大咧,你不让别人碰,那你就别刺激人家,但她照样让慕枫陪着她睡,天冷不冷的,反正得抱着她,她睡不着的时候就在人家怀里动来动去的——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血气方刚的,自己心爱的女子在怀里,看得吃不得,谁没想法?

武润注意到慕枫脸色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几天了,那时,武润吃斋念佛也有二十几天了。最开始没觉得,因为有时候莫小艺来陪他,慕枫为了让两人说贴己话,一般都是在外面等。可这几天不一样,慕枫就跟着进来,坐在那里问了安之后就不说话,反正一张俊脸上没什么表情。

武润心思算是细密的,第一天就觉得慕枫有点反常。他在,两个人说话的确就有些不方便,武润就笑着把话题往慕枫身上引:“慕枫,这些日子跟着我吃斋念佛的,不习惯吧?”

慕枫还没说话,莫小艺没心没肺地先开口:“怎么不习惯啊!昨天我还让他带着我下山打牙祭了呢!老师,也就是你一直吃斋,总这样下去也不行啊!”

武润笑笑:“差不多该走了——那我看慕枫脸色怎么不好?”

慕枫刚想说话,莫小艺又道:“他晚上睡不好,总失眠,我正在想是不是让木子风给他瞧瞧。就是不知道木子风会不会记仇,我前几天还骂了他。”

武润点着她的鼻子:“你呀,一天到晚的也不消停。生病了一定要看啊,我等下和木子风说说。”

慕枫直言想说自己没病,莫小艺又说了:“我这些日子多老实啊,我就是看木子风不顺眼。其实也没骂,我只是强调事实。算了,你别和他说,要不你又欠他一个人情,到时候他蹬鼻子上脸怎么办?我听说寺里的老方丈也懂医术,到时候让他给慕枫瞧瞧。只是失眠,又不是什么大事。”

慕枫开始坐立不安,就怕武润再问,莫小艺又傻乎乎地把他的症状说出来——他哪里是睡不着啊!他是难受啊!

他腾地站起来:“我先出去。”

说完也不行礼,直接走咯。

莫小艺不以为然,反正这几天慕枫的确有点怪,莫小艺直接归结为他心不善,在佛祖面前不能定性。

武润开导他:“你要多关心关心他,好好的怎么睡不着?”

莫小艺嘿嘿笑着:“我给他解释的是,他杀戮太多,见了佛祖,心虚。”

其实慕枫这次进来本想得着机会说说孩子的事的,他的意思就是想让武润帮他劝劝莫小艺,结果他还没说,莫小艺先把他晚上不睡觉的事说出来了,他真是觉得丢死人了——武润是过来人,知道了前因后果,前后一联想不就知道他为什么不睡觉了?

这下好了,事已至此,让他怎么开口?

莫小艺出来的时候,见到慕枫脸色如锅底,她再粗神经也觉得不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走,我们去找方丈。”

慕枫拉着她就回房间了——她是不是打算昭告天下她男人因为欲求不满睡不着?

这日晚间,来福躬身站在一旁,向武润回禀:“娘娘,找到一个。”

武润挑眉:“还真找到了?”

来福笑笑:“娘娘宅心仁厚,这是佛祖福佑。”

武润抬眸看一眼住了近一个月的佛堂,心底有陌生的情绪滋生:“那人,是什么情况?”

“照着日子算,那人临盆比娘娘晚了十天,届时,娘娘正好养养身子再启程。奴才也确认了,那人的确患有心疾,本就不适合生养,可那女子倒是有些刚强,说是一定要给夫家留个后人。”

“家里都没人了?”

“回娘娘,那女子夫妻二人原就不是本地人,奴才打听过,据说是私奔出来的二人,不料,男子患了恶疾,突然撒手西去,留下这当时已有身孕的女子。奴才和木子风去看过了,据木子风所说,这女子,此时已经是强弩之弓,到时,只怕……”

武润点点头,虽然她不怎么赞成这样做,但也难为了来福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你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这几日,你就安排本宫搬出去吧。”

武润搬到了皇陵脚下的一个清静的小院子里,随行的就是贴身伺候的这几个。

她不可能兴师动众,这种事,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结果木子风迷上做饭了。

最初的设想是为了避人耳目,在外面找一个老婆子来煮饭,结果木子风毛遂自荐,说他会煮。

武润就让他试试。

这一试,一发不可收拾。

武润觉得,木子风真的很擅长灵活运用自己所学,他的饭菜,基本相当于现在的食疗,不仅味道鲜美,而且营养保健价值肯定是最好的。

武润难得地给了他一个笑脸,说了句不错,这男人就开始没命地钻研菜谱,整日地研究如何让武润吃好喝好。

莫小艺算是开了眼界了,这男人发起疯来真是两个极端啊,几个月前,木子风对武润的态度,那真是不屑加鄙视,现在呢,估计让他给武润提鞋他都觉得光荣——呸!武老师才不让他提鞋呢!要提至少也是临渊那种类型的高富帅!

想起临渊,莫小艺又开始纠结临渊的后宫佳丽,她想,如果临渊和敖卓凡的身份对调一下就好了。她顿时又想到一个问题——敖卓凡这厮走了四五个月了吧,怎么没消息了?还是说,他找到更好的归宿了——正好,她还怕他回来找她算账呢!她真心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媒人!

武润听莫小艺提到敖卓凡的时候,真是提心吊胆了好一阵,不过后来一想,他这么久没消息,说不定真的就是好消息,祈祷他已经找到了相携一生的另一半。

临渊来的时候,是大半夜。

武润睡得很踏实,来福和慕枫守在外面,他们从寺庙里又是乔装出来的,可以说这次的生子行动是十分隐秘的,武润对安全问题是完全放心的。

她感觉到身边有个热乎乎的东西一直朝自己靠近时,直觉就是有老鼠,她“啊”一声就叫出来——其实她胆子很小,别说老鼠了,鸡鸭鹅她都不敢动!

慕枫的声音瞬间在门外响起:“武老师,怎么了?”

临渊此时已经抱住了武润,他在她耳畔轻语:“是我。”

慕枫没听到回应:“武老师我进来了?”

临渊的吻急速地落在她的耳后。

武润一个激灵:“别进来!我——我没事。”

临渊轻轻地笑,抱着她就倒下了:“润儿,你胖了。”

武润闭了眸子。

临渊的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间,深嗅她的味道。良久,他低喃:“润儿,想死我了!”

武润猛地睁开眼,咬牙掐住临渊腰间的肌肉:“你吓死我算了!”

临渊倒吸一口气:“我可不舍得——你倒是舍得,用这么大力!”

武润忿忿地松了手,推他:“走开!”

临渊顺势倒在一旁:“总算赶到了,累死了。”

良久,武润耳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武润没了睡意,偏头看过去,却见那张极致的容颜,此刻淡雅如水,纯净无波,俨如月光下的仙子,绝美到令人心动。

她微微地勾了唇,深深地吸一口气,闭上了眸子。

身旁的人一动,她来不及逃离,他的长臂一伸,她已经到了他的怀里。

“睡觉。”轻轻地,他吐出两个字。

武润再没动,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了。

一个月后。

黑压压的人群跪了一地,墙角处,两个明显强健的身影在窃窃私语。

“太后怎么会经过这里?”

“听说回都城的官道有一处发生了泥石流,这才绕道到这里的。”

“我等千辛万苦才寻到那贱人踪影,却不能第一时间杀了她,这口恶气……”

“别急!太后只是过路,能耽误多久?等军队过去,我们再去报仇不迟!”

“也对!那贱人当年害死妹妹,又和那混账男人苟合,让她活到今日,真是便宜她了!”

“当年之仇,今日便了!”

周围呼声突然直冲云霄——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时,一座简朴的院子里,稳婆的声音急促的响起:“用力!用力啊!看见头了!”

门外,一相貌奇丑的老女人一直在不耐踱步。

小镇上的大夫也在门外等候。

“哇——”

一声啼哭让门外的人心神一凛。

稳婆快速地收拾,还不忘在女子肚子上压了一下:“夫人!还有一个!快使劲!”

门外直觉想冲进去的大夫顿时愣住了——双生子?那岂不是死得更快?

稳婆打开门的时候,脸色焦急的不行:“大夫,快给她瞧瞧吧——她大姑,你还不过来抱着孩子!”

丑女人慢慢上前,一脸嫌恶地接过蓝色的包裹。

稳婆抱着绿色的,唇角勾了勾。

床上的女子已经气若游丝:“让我——看看孩子……”

稳婆瞪了丑女人一眼。

丑女人连忙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一旁的大夫摇了摇头:“准备后事吧。”

丑女人立即不干了:“不行!她可不能死!她死了孩子怎么办!”

稳婆看他一眼:“你不是她姑姑吗?她只有你一个亲戚,孩子自然是你养!”

丑女人跳起来:“这可怎么得了!我家里还有八个娃儿,上有老下有小,吃了上顿没下顿,再添两个,那一家人不得喝西北风去!”

稳婆把自己手里的孩子轻轻放到那蓝色包裹旁边,又对丑女人说:“你是她唯一的亲戚——不然,你还能找出什么亲戚来?”

女人突然开口:“求你们……让孩子……活下去……给他们……找个好……好人家……”

女人清丽的容貌,泪水缓缓流下,艰难地低头,在两个孩子脸上亲了一口,之后,双手垂下,再也没睁开眼睛。

丑女人突然跑出去:“我不养孩子!我坚决不养孩子!”

稳婆追了两步,又转身回来:“这叫什么事啊!这孩子——大夫,您说怎么办?”

大夫直觉往后退:“这,这……”

丑女人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有办法啦!有办法啦!”

进屋,他一把抱起那个绿色包裹,转身就走。

稳婆脸色一黯,却无奈抱起那蓝色的,跟着追了上去:“这还有一个呢!”

太平盛世,皇家天威,所到之处,无人不拜。

参拜的人群里,突然有人横冲出来:“太后娘娘救命!太后娘娘救命!”

稳婆随即跟着跪下,学着丑女人高举手里的包裹。

天启三年五月二十三,嘉康皇太后祈福回都路上,路经眉山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遇村妇产后暴毙,遗一子一女,无亲无友,无人领养,太后双手合十,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思虑再三,太后开口——大商百姓都如本宫子民,幼儿无辜,父母早亡,今日得以巧遇,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随即,太后扫视众人,当场决定——收这两个孤儿为义子义女,带回皇宫抚养。

众人齐呼——太后英明!太后千岁!

村里的人,自然知道那女子是无亲无故的,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姑姑,也曾有过疑惑,但那女子只说多年未联系,这才让大家信了。

却不知,那丑女人正是来福所扮,之所以让那女子认同他,也是承诺了会善待她的孩子。

至于稳婆,却是武润身边的亦祥。

待武润的队伍走后,那之前低语的二人才得到机会起身,一路打听着朝那女子的住所而去。

百姓却久久不散,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讨论那两个刚出世孩子的大好机遇,甚至有人说,如果能让太后领养他的孩子,现在让他死都行!

当然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是谁都能遇上的,就算有这事,也得能碰到敢拦路的傻大姑冲着太后喊救命!如果太后不知道这事,那俩孩子还不得饿死?看来,归根结底,是那又老又丑的姑姑拦了太后的路,立了首功!

武润也觉得,她以前真没发现来福还有这个天分,眉眼修饰一下,头发盘起来,换个衣服,还真是像模像样。

反正亦祥就一直笑,来福的大总管形象,算是彻底没了。

但这事很快就过去了,众人的注意力随即放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亦吉抱着一个,小心地晃:“娘娘,小主子长得可真好。”

亦祥抱着另一个:“娘娘,这小家伙长得也挺好。”

武润脸色一沉:“从今天起,两个孩子都是本宫的骨肉,你们要一视同仁,不准有所偏袒。”

屋内等人对视一眼,齐齐应了。

但说是那么容易,真正做起来,谁心里不向着自己真正的主子?这么小,要说是同性别的,武润如果有心让他们混淆,他们可能真不知道哪个是小主子,可一个男一个女,太明显的事实,他们能无视吗?

武润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她也知道身边的人对自己那是真的忠心,自己的孩子他们肯定当祖宗那样供着,可这样,一来对孩子成长不好,再一个,真要是这么明显地疼,不得让人看出点什么来?一个义子义女而已,值得奴才们这么上心?

反正后来武润想了想,其中的利害关系,该说的都和他们说了,不说肯定不行,看亦吉那样,那心就偏到不知道什么方向去了,小的时候就这样,长大了还得了?

武润没想到的是,有些话她的确说出来了,但事情根本不往她希望的那个方向发展。那些在她面前乖巧可人的忠心奴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使着劲的宠着她肚子里出来的那块肉——以至于当武润发现那孩子性格太让人意外的时候,想纠正,已经来不及了。

武润的回归,让朝堂顿时又注入了一股澎湃着的激情血液。即使很多人不想承认,可武润上朝的日子,满朝文武的形体精神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也不知这一帮男人们,不管老的还是少的,朝服在那一日都出奇的整洁和平顺——天知道是为了什么!

敖卓凡可能会理解这种心情,即使知道自己丰神俊朗,普天之下,也就临渊能和他相提并论,但在见武润之前,他也会考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武润看见他的时候,真的是先注意的他的衣服。

紫色其实是宫廷御用颜色,四品以下的妃子甚至不能用紫色发饰。

并非武润偏爱紫色,只紫色象征高贵,在后宫,她的地位最为尊崇——就算有朝一日商子郢立了后,只要她还在,皇后就不能一身紫色。当然了,紫色的装饰是允许的。

而现在,敖卓凡就是一身紫色长衫。

武润直接对来福说:“先带他下去换身衣服——敖洞主,这里不是你的风云洞!”

敖卓凡不解。

来福微微颔首:“敖洞主,在我大商,只有太后和皇上才有权穿紫色服饰。”

敖卓凡转身就走——他可不想当她儿子!如果是太上皇还可以考虑!

来福捧着衣服递给敖卓凡的时候,敖卓凡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公公什么意思?”

来福道:“敖洞主别误会,奴才这里,只有这种衣服,娘娘既然点了奴才的名,敖洞主就只能屈尊穿奴才的衣服了。但敖洞主放心,这套衣服是新的……”

敖卓凡瞬间扔出去——新的他也不穿!他凭什么穿太监服!

宫外,叶炫烈自罚了三杯,这才看向玉擎远:“可以了?”

玉擎远面色不悦:“凭什么每次都是你!上次去云国!这次去祈福!叶炫烈!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叶炫烈苦笑:“这次祈福,我见太后的次数,屈指可数。你不知道,太后入了寺,就没出来,整整一百日,你没见着,我还不是一样?更何况,我都自罚三杯了,你别生气了!”

玉擎远哼一声:“最好是这样!你上次和我说的事,我也拜托我同门师兄弟去查了一下,那些人,定是魔教中人!但最近,他们也的确没什么异动。”

叶炫烈点头:“那些人不除,早晚是祸害。先下手为强,不如,你我联合奏本,请求出兵除魔!”

玉擎远略有所思:“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敖卓凡真是不嫌麻烦的,反正他是死活不穿太监服的,身边没有服侍的人,他只能又出宫一趟,买了成衣,再进宫,亦吉就说武润歇下了,让他明日再来。

他气得差点吐血——他敢说,武润绝对是故意折腾他!

武润倒没这么想,给你太监服,你穿就是了,还出宫买什么衣服啊!难道你穿了太监服就是太监了?但不管怎么说,她不想见他是事实,既然见面不能避免,那她小心眼地把见面推迟,敖卓凡也没办法。

敖卓凡有什么办法?现在对这女人,他是不敢骂也不敢怒,几乎就是把她当祖宗那样供着的——但就是这样的心,依然被她无视,敖卓凡只能说,他需要进步的地方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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