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算是准时与洛克见了面,只不过地点是在警局,挤挤嚷嚷大半天,才从警局里出来,而且身后还多了两个警察,据说是保护他们的。
“洛克,你搞定他们。”李信毅这种人自然是不喜欢身边跟着人的,尤其是警察,而且最重要跟着他也没用,这些他心里很清楚。
“李,你知道这是程序的一部分,如果不愿意让他们跟,那么你很可能要被联邦调查局二十四小时监控,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很特殊。”洛克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胖子,白人,秃顶,似乎一年四季口袋里总是会装着条白手帕,时不时擦一下额头,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律师,到像是快餐店卖薯条的。
李信毅从少年长成如今的大男人,在行为、外表上都改变了许多,但有一条他始终不会改,那就是硬脾气,认准了的,任你怎么折腾他就是不会改。
跟他合作了十八年,洛克自然知道他的性格,所以在他开走他的车时,他也只是回身对那两个警探耸肩抱歉。
大概两个小时后,洛克才赶到李信毅位于曼哈顿的家中,为他开门的正是章雅瑞,李信毅正在书房打电话。
“抱歉,他今天心情不大好。”章雅瑞端来咖啡时,替李信毅向洛克道歉。
洛克憨笑,“这没什么,当年他还害我被吊销了律师执照,你看,我现在不照样是律师。”
章雅瑞愕然,看一眼书房的方向,看来他的过去还真得不一般,“他——年轻时也这样吗?”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洛克喝一口咖啡,用白手帕擦一把额头,“也这样?”哼哼冷笑了两声……
事情应该从哪儿说起?大概应该从十八年前某个晚上说起——
那时候那家伙多大了?嗯,应该有十六岁了,他记得他是在皇后区的某条街上遇见的他,好像就在圣诞夜,还下着大雪,他刚从超级市场买了蛋酒出来,正在跟住在亚特兰大的母亲通电话,然后只听身后砰一声,吓得他的蛋酒摔了一地,这小子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满身是血。
他确实想息事宁人,一走了之,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可谁让他心地善良、宅心仁厚、仁慈胜上帝,他救了这个东方小子,然后事态就那么一发不可收拾,他的生活也瞬间变得一塌糊涂,充斥着诸多的不安定,甚至于他视为珍宝的律师执照也最终葬送在了这小子的手里,“那时候,我真希望这辈子都不曾认识他。”想到当年的窘况,洛克不禁哈哈大笑,因为那实在是太惨了,他记得他的家被烧得什么也不剩,然后还被房东给赶了出来,本来挺有为的一个大好青年,却不得不跟个小屁孩一起睡马路,那可是大冬天啊。
“洛克?”正说着,李信毅突然插言进来,他正站在书房门口,表情看上去并不怎么愿意洛克讲这些陈年旧事,尤其是在他的妻子面前。
章雅瑞自然看得懂他脸上的表情,她也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刨根问底,或者说什么夫妻应该坦诚相对,这个男人有着极其复杂的过去,因此才会有极其复杂的性格,她不能急着去拆穿,而且也急不来。
“午餐吃过了吗?”起身,并询问洛克。
怎么可能吃过了,闹腾了一上午,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牛排要几成熟?”
“五成。”洛克也不客气,因为实在是饿了,没人愿意跟自己的胃较劲。
章雅瑞越过李信毅的身侧,进了厨房,没多会儿,厨房便传来“滋滋——”的煎肉声,以及浓郁的肉香味。
“她不知道你的过去?”洛克将自己的胖屁股塞进了书桌前的靠椅上。
“……”李信毅并不打算跟他讨论这个问题,那段不堪的过去,他还没打算让她知道,“帮她办一下手续,我想带她一起走。”
“为什么不把她留下?跟在你身边不是更危险?你知道现在库诺家族正盯着你不放。”
“就因为这样,我才不能把她留下来,留下她可能会继续给爷爷他们惹麻烦,跟着我,我还能确保她的安全。”
“打算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洛克挑挑眉梢,“我尽快去办。”谈罢公事,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私事,“我打算结婚了。”
李信毅刚从吧台上拎了瓶酒出来,听他这么说,微微摊手,“要我参加你的婚礼?”
当然不,他这个灾星最好不要来参加,“萨洛说她怀孕了,我要当爸爸啦!”长到四十四岁才当人爸爸的家伙至于高兴成这样嘛!
李信毅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洛克,“确定是你的孩子?”
洛克根本懒得理他的话,跟这家伙报喜根本是自己犯傻——
章雅瑞没打算这么快跟他去冰岛,或者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过去,在国内生活了近一年,她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参与向东他们的生态园区的开发,并注资做了股东,虽然事情不算太多,但也不能缺席这么久,所以她决定先回去一趟,然后再确定要不要跟他去什么冰岛。
夜晚,跟向东通过电话后,坐在客厅里发呆,这几天过得太过惊险刺激,老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拉下头上的毛巾,头发铺得到处都是,蜷缩在沙发的一角,望着落地窗外——外面正下着雨。
扑哧——扑哧——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临近她的身侧时停下。
章雅瑞侧靠在沙发上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多么吸引人的男人,颀长的身形、英俊的脸庞、散发着成功人士的气味,只是要靠近这种人真的很难。
在她的身旁坐下,沉默一会儿,“洛克要结婚了。”
然后呢?
“我想送份礼物给他。”
这个不必问她吧?他们是十八年的合作伙伴,他应该知道他喜欢什么才是。
“他要当爸爸了。”
那不是更好,双喜临门,作为朋友他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我们复婚吧。”不知用什么逻辑他总结出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他,笑得灿然,撑起身子,跪坐在他的身前,伸手捧起他的脸正对自己——非常大胆的举动,“哪一天,你才会变成一个伴侣,而不是一个拿着契约的救世主?”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我是个无能的女人,也许不是你合适的伴侣——请不要再对我发号施令,我需要的不是一个上帝,只是一个可以做丈夫的男人。”
她想要的,总是与他能给她的背道而驰,也许这就是女人的矛盾,当财富累积成天堂时,男人认为这已经是他能给伴侣最好的回报,然而女人却又开始向往凡人的生活。男人觉得女人很无理取闹,简直无法理喻,女人却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因为天堂里,到处都是女神,她却是个凡人,会老,会丑,会担心,会自卑,还会没自信。
她只不过就是个凡人,一个不可理喻的凡人。
“到底我要怎么做?”原谅他是个笨蛋,他实在猜不到女人到底想要些什么。
“你真得那么想要孩子?”
“……对。”与其说想要孩子,不如说他想有种归属感。
在他的脖颈处微微点头,“好。”那她就给他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一次可能会毁了她的机会,“我们生个孩子吧。”抬起头,笑意盈然,“不过那之前,我要知道孩子的爸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