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行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是对答如流,“陛下放心,行云若承袭了候位,便会当做男儿来养,至于嫁娶,大可招婿上门,为我楚家开枝散叶,若行云有幸可以遇到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夫婿,也可禅让,但所出的世子,必须要是我楚家的血脉。”
招婿上门?
楚行云闻言,立刻就囧了,两眼睛一瞄轮椅上老神在在的三伯父,心道,您老眼皮眨都没眨就把我的终身大事给定了,还招婿上门,别闹了,捏死我吧。
同时,听到此言的轩辕永夜,深邃漆黑的凤眸,忽然连续一阵极不稳定的闪烁,仿佛有什么事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令他一时回不过味来,但无疑,这个消息,应该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如此甚好,”文成帝满意的点了点头。
“陛下……”
楚天正却是急的又哭了,可任凭他在怎么悲天跄地,也是无济于事。因为文成帝手中握着的免死金牌,已经拥有了权威性的作用,这是先帝对楚天行的一个承诺,就算文成帝本人,也不能随随便便一口回绝。
只是,从此以后,北燕王朝真的要出现一名,独一无二的女侯爷了吗?
楚行云这一路,几乎是踩着棉花走出了皇宫,觉的这一切机遇,来的也太快了吧……并非大喜,而是一种迷茫,女侯爷?听名字似乎挺威风的,只是这是她的追求吗?
“楚天行,你们就是我命中的克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众人站在夜色浓郁的宫门口,正欲离开,脱离皇宫管制的楚天正,满面怒容的就冲了上来,想必今日,他算是癫狂了,死了儿子,又面临马上被废除候位,此时此刻,他如发了疯一般,就要上来跟人拼命。
只是还不待他近了楚天行的身,三把锋利的剑锋,带着一股惊人的气势,瞬息间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
楚天正一声惊叫,瞪着红彤彤的大眼,刚才还一副不怕死的架势,转眼整个身子就僵在了剑锋之下。
还以为他有几分血性,闹半天,临了,还是个怕死的。
“义父,这个人要杀您?”
楚天正脖子上,三把剑锋的主人,自然是楚天行的三名义子,现在,他们一个个正用一种同仇敌忾的目光,死死瞪着楚天正,大有,你敢轻举妄动,我们就灭了你的架势。
楚天行坐在轮椅上,眼皮抬都没抬,只是淡淡的道:“无需杀他。”
“是。”
迅速还剑入鞘。
感到脖子上凉凉的危机,撤去后,楚天正大喘着气,一张脸憋的涨红,但他依旧怒气未消,一双怨毒的目光,恨不得一口吃了楚天行,低吼着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才是忠勇侯府的嫡出长子,大少爷,我母亲才是爹明媒正娶的妻,凭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站在我的头上拉屎拉尿……好不容易死了一个楚天志,楚天行,你都半废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跟
我作对……为什么……”
“放肆……”
一名义子,大怒着喝了一句,却被楚天行抬手,淡淡的挡了回去,那冷肃威严的面孔,仿佛沉默的智者,静静听着楚天正的控诉,随即,他道:“大哥……”
很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唤楚天正大哥。
“你扪心自问,忠勇侯之位,你当真可做得?且不说你现在功夫半废,就是当年,你太过工于心计,附庸繁华……别忘了,老祖宗是从边境一名最普通的小兵做起的,我们是贵族,但我们也不是贵族,忠勇二字,不可辱没。”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不听……楚天行,你就是存心跟我作对,你嫉妒我,你从小就嫉妒我是嫡出,你就是个奴才秧子庶出……”楚天正红着眼大喝。
但楚天行却没有丝毫动怒的痕迹。
只是若有所思的嗤笑,“嫉妒,很久以前有吧……楚天正,我最后在送你一句话,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便终不是你的,强求也是无用,与其今日这般伤心伤肺,何不替自己求一个安乐,好自为之吧。”
言罢,楚天行已经在三名义子的帮助下,重新上了马车。
楚行云赶紧上前道:“三伯,你刚回京,还没安排落脚的地方吧,不如……”
“行云丫头,”楚天行严肃的面上,破天荒露出了几分笑意,“我在京城有座老宅子,一直有仆人在打扫,你若不想回侯府,就随我一起吧,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回那个侯府,楚行云一百八十个不愿意,她用脚趾头想,就能想到老夫人那张想一口吞下她的凶狠摸样。
“额,楚三哥……”轩辕永夜忽然笑眯眯的凑上前来,道:“你看这天也晚了,路黑不好走……咱也这么多年没见了,正好我还想乘此机会,跟您讨教一下棋艺……”
“永夜也一起吧,不差你一间客房,”楚天行心中了然,抬手就打下了车帘。
楚行云咧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轩辕永夜瞪眼,“爷一直都在,什么叫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怎么没看见呀。”
“你个小没良心的死丫头片子,爷可是刚救了你的命……”
一路说着没有营养的废话,马车一路穿街过巷,已经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宅院前,门扉已经老旧了,院里只有一对老夫妇和他的一双儿女在忙活。
“小姐,热水已经烧出来了,要不要先沐浴?”
“当然。”
楚行云已经很久没这么全身心的放松了,足足泡了有大半个时辰,才接过月奴递过来的干爽衣服,缓缓的起了身。
此刻,若按照现代的时间来算,大概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当她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轮椅上的楚天行正坐在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着神,周围灯火昏暗,摇曳着,将这个曾今辉煌的男人,倒影的那般孤高。
“三伯在想什么?”
楚行
云坐到他的对面,缓缓问了句。
楚天行微微睁开眼眸,他的容貌说不上有多英俊,却严肃得让人生畏,不过在面对楚行云这个血亲晚辈时,他的眼底,浮出了鲜少了和蔼,之色,哀叹着道:“年幼的时候,总在想未来,只要一想,在多的磨难就都能忍下来,可如今人老了,发现,总爱想过去,你说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楚行云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这时,楚天行忽然语调一正,幽幽的又道:“行云,你可知,我们楚氏一族是如何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吗?”
对于这些老一辈的传说,楚行云多少知道一些,点了点头,“知道一些,太爷爷那一代,只是一名普通的边境小兵,但当时北燕时局动荡,武慧帝晚年宠信妖妃,造成宁氏一族把控朝政的局面,圣祖爷因直言弹劾,遭宁氏一族陷害追杀,意外被太爷爷所救,而太爷爷当时并不知圣祖爷的身份,救下圣祖爷后,一路肝胆相照,并结为异性兄弟,后,圣祖爷得天凌相助,铲平宁氏,登基为帝,太爷爷也由此一路高升,但最后他老人家虽贵为侯爷,却从未步入了京城繁华,到死都守在北燕寒苦是边疆之地,如此,忠勇二字,连同行云这一代,已经是四代了。”
楚天行点着头,“你太爷爷当年固然救下了圣祖爷的性命,但北燕于我楚氏一族也有知遇之恩,恩不能忘,然,时移世易,你爹性子太过耿直,终是没学会急流勇退。”
这话,楚行云就听的似懂非懂了。
“时移世易,三伯的意思是说,如今已非当年?”
楚天行笑了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事你不必知道的太明白,现在三伯在问你一句话,这个忠勇侯,你可愿意做?”
楚行云很诚实的笑了,“如果行云说,我对所谓忠勇侯之位,根本没有半点兴趣,不知算不算是辜负了三伯的一片扶持之情?”
这话说出,她还以为楚天行会恼了她,谁知,对方眼睛一亮,反而越发欣赏了起来,“你大伯将这候位视作性命,你却毫无兴趣,竟与当年你父亲的脾性有几分相似,如此也好,这繁华俗世,滚滚红尘,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留恋也好……但是三伯还是想请你,做三年的忠勇侯,只三年,三年之后,就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吧。”
三年,为何是三年?楚行云听的迷惑。
正要开口继续问,就见轩辕永夜拎着棋盘跟棋子,优哉游哉的走了过来,先是朝她挤眉弄眼的一笑,才道:“楚三哥,这些年我可是苦练棋艺,希望你可别这么快就做了我的手下败将啊。”
“手下败将?那不是你一直的尊称吗,老夫也不敢抢了去。”
楚天行突然一扫之前的凝重,微微笑了起来,仿佛回到了从前,一大一小,坐在御花园内,杀的汗流浃背的二人。
“夜深了,行云,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的比试,三伯相信你。”
楚行云撇嘴,既然知道夜深了,还下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