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庆国公已经拂袖冷笑,“笑话,军中退役下来的老兵,朝廷都已发放的抚恤的军饷,还有回乡的盘缠,他们不早早回乡,反而多年逗留在京城,不是贪念京城繁华又是什么,如今好逸恶劳,活不下去了便在要向朝廷要钱,岂有此理,国库本就紧缺,怎可养这些闲人,忠勇侯不要受人蛊惑才好。”
看着庆国公这幅不屑一顾的样子,楚行云瞬间火大,她又何尝不知朝廷的那项政策,也不过是说着好听,且先不算一路盘剥的官员,那数额本就不多,在说,退下来的老兵,多是身有伤残,他们根本回不到家乡,甚至多半都死在回乡的路上。
就算有幸者,真的得以回乡,但多年军营生活,早已是两鬓斑白,人事全非,晚景之凄凉朝廷可曾看过。
所以如老张头等人,才会选择留下,可如今,在庆国公的口中,竟变成了贪恋京城繁华,好逸恶劳之徒。
楚行云的肝火肺火都要被气出来了,正要再向文成帝说明,希望争取一点算是一点。却见文成帝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不冷不淡的道:“此事押后再议,朕乏了。”
乏了,乏了就是不管了呗。
这满朝上位者,都这么说了,楚行云身为人臣,又能如何?一时间,她只感觉身后无数似嘲似讽的目光,生生都将她瞪出个窟窿,仿佛都在笑她,多管闲事。
“忠勇侯,不是本宫说你,平白翻出这么些事,不是给父皇添堵嘛,父皇怎能高兴,”走在下朝的路上,太子轩辕睿忍不住走到了她的身侧。
自楚行云做了官上朝,她虽极少与这位喜欢保持沉默的太子爷接触,但因着容慧公主的面子,心里还是拥戴眼前这位爷的,可万万没想到,今日第一个上来跟她说这等话的人,竟是这位北燕未来的储君。
而轩辕睿,又何尝不是因着容慧公主的面子,才上前‘提点’楚行云,望她别再犯错,只可惜,他们已经不是学堂里听话的乖孩子了,也只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一声苦笑,“太子爷,微臣今日之言,看似无状,但谁又能保证,千里之堤不会溃于蚁穴?万里江山,不会败于……”
“忠勇侯休要胡言……”
轩辕睿闻声,却是匆忙就要制止她,然后看了眼周身神色如常,缓缓离去的百官,面部才放松下来,道:“这等话是随便说的吗?我北燕国富兵强,志在天下,一些小事不能周全,也是情理之中,忠勇侯还是别心里不舒服了,要知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
沉默。
楚行云愣愣的沉默了。
请问她可以笑吗?她可以冷笑吗?堂堂一国储君难不成就这么点觉悟?此时此刻,楚行云终于有点理解轩辕凌的篡位之心了,这种人当皇帝……她不想评判什么。
“忠勇侯看着本宫作甚?”太子轩辕睿浑然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言行,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文成帝就是天,父皇教诲什么,都是对的,只有他好好忠于父皇
,父皇便会将他的万里江山,传承于他。
在说,如今朝堂各种关系势力,盘根错节,有些事,看似轻巧,其实也并非易事。为了几千贱民,就打破朝中的一些平衡,在他们这些上位者的眼里,根本就不值得的。
这让楚行云忍不住问了一句:“太子殿下,臣斗胆有一言相问,做皇帝,是为了什么?”
轩辕睿抬袖,微微昂首,严肃的道:“当然是为天下万民了。”
是吗?
楚行云眼含讽刺的点了点头,又问:“那太子可知,我们每日食用的大米,从那里来的吗?”
轩辕睿一愣,蹙眉想了想:“自然是各地供奉而来。”
“……”
楚行云一个字也没说,就行了个拜服的大礼,转身离开了。
今日她并没有出宫,而是又被永寿宫太后命人请了去,一想到自己可能又要被当猴子一般围观了,楚行云只觉的一阵头大,却又不得不去。
“楚行云。”
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
楚行云抹去眉峰间的懊恼,侧头看去,但眉峰却不自觉的又蹙在了一起,心道,轩辕凌还真是孝顺,怎么每次她来永寿宫,都会遇到这厮,明明有仇,居然还每次打招呼,显示你有家教吗?
“五殿下,”客气般垂首一礼。
轩辕凌却阴郁着一张脸,几步走了过来,其实,当她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是惊艳的,甚至是喜爱的,可在一看到她那副要死不活的客气样,反而心中又升起了那种熟悉的厌恶。
嘴上忍不住嘲讽着道:“哼,几日不见,果然当刮目相看啊。”
楚行云亦是一笑,面上一派冷淡,“劳烦五殿下惦记了,微臣受用不起,若无她事,微臣还要去向太后娘娘问安。”
“哼。”
轩辕凌面上一怒,竟翻身挡去了楚行云的去路,眸光逼近着狠狠道:“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本殿下吗?本殿下倒是忘了,如今你夜夜承欢在皇叔的身下,自是得意,那里还能顾得上旁的,再过几日,说不定自己是谁都忘了。”
闻言。
楚行云瞬间就没了好脸色,冷笑着道:“本侯日日承欢在和顺王身下又如何?男欢女爱,本就人之常理,五殿下想管,你管得着吗?”
“你……”
楚行云的故意挑衅,无疑令轩辕凌瞬间黑沉了眼眸,他狞声大怒道:“贱人,就算你不顾及自己的声誉,也该估计一下忠勇侯府一门忠烈吧。”
“这是我们家的事。”
楚行云撂下这么一句话,侧身就要往前走。
身后,轩辕凌忽然出手,死死的就握住了她白银铠甲下,质地冰凉的手腕,因力道的忽然抽送,二人动作瞬间僵持在了那里。
“你想怎样?”
轩辕凌冷冷注视着,楚行云冷若冰霜的容颜,飞扬绚丽的银冠,紧贴的束起了她的长发,这个曾温柔似水的女人
,此刻竟真的好像威严的女战神,高贵的不容逼视。
“你说话如此硬气,希望,一会儿到了永寿宫,你还能这般态度……还有,朝堂之上,谨言慎行,”仿佛想到永寿宫刚才的话题,轩辕凌神色不适的就松开了手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他恐怕自己也不明白,在第一时间听闻朝堂上的事时,竟会鬼使神差的堵在这里,总想提醒她些什么,但此刻想来,不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徒惹了一番冷言,他发誓,同样的错误,绝不再犯第二次。
永寿宫内。
楚行云向太后见过礼后,才知道,侧位上贵妇,乃如今的恒国公夫人,柳氏,此刻她目光含笑,幽幽打量了楚行云一眼,似乎颇为满意,方才起身行礼:“命妇见过侯爷。”
“末将……拜见上将军。”
这一声问安,听着颇为别扭,楚行云这才抬眸望去,就见,立在柳氏身侧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她正南主营的右督军,恒国公府的大公子,欧阳鸣。今日他褪去了一贯端正的戎装,一席水蓝色长衫,显得面目颇为俊秀,反倒多了几分书卷气。
他二人也算同僚,此刻意外在宫里一见,楚行云扬唇便是善意的一笑,只是,后宫重地,什么时候准许男子出入了?
正纳闷。
就听恒国公夫人柳氏,嗔怪着笑道:“你这孩子,太后跟前,都是自家人,什么末将末将的,听着怪别扭,楚小姐,你可莫要见怪,他平日便是性子实诚的孩子。”
楚行云敏锐的发现,这国公夫人柳氏,第二次称呼她的时候,明显换成了更为平等的楚小姐,她并非蠢人,心中立刻就有了几分思量。
这时又听太后笑着一语,“都站着干嘛,看着哀家都眼晕,来来来,都坐下,尝尝哀家最近心得了一壶好茶。”
宫女执壶为她倒了一杯香茶,醇香的液体,叮叮咚咚的与那精致的薄瓷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沁人心脾的味道。但楚行云此刻却是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眸光,不自觉的望向了对面而坐的欧阳鸣。
欧阳鸣显然肚子里也装着事,见楚行云望过来,立刻就尴尬的抬手喝茶,掩饰了过去。
“行云丫头。”
太后今日的态度,也明显要比往日都要亲热,她慈眉善目的看着楚行云,仿佛越看越顺眼似的,问:“恒国公府的欧阳大公子,想必你也认识吧?”
楚行云苦笑点头,“自然识得。”
“那哀家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恒国公夫人来此,不为别的,正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穿针引线而来,之前,陛下不是准许女侯可以招婿吗?哀家寻思着,这欧阳大公子也算年少有为,一表人才,”说着,太后又笑望了欧阳鸣一眼。
对于这种事,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欧阳鸣现在,绝对的压力山大,在加上又涉及儿女私情,闻言立刻就尴尬的不行,甚至,还有几分抵触的不悦,但碍于身份,他不能表露分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