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轩辕永夜一副暴发户的样子,楚行云咧嘴,心道,这厮的日子才叫神仙呢,不参政,不议政,坐拥着先帝留给他的丰厚家底,还享受着月月朝廷供给他的俸禄,整日只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楚行云嘴里不禁感叹,“呵呵,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有些人整日疲于奔命,可还是吃不饱饭,有些人饭在嘴边,还嫌不合口味。”
闻声,轩辕永夜摇扇的手,微微的一顿。
他暗夜般望不到尽头的眸光,迅速敛去了前一刻的无尽戏谑,反之笑的意味不明,薄凉异常,幽冷森然,“你后面的那个有些人,是指爷这种人吗?你又不是爷,怎知爷会嫌弃送到嘴边的饭不合口味,而不是怀疑,那饭里被有心人掺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抬眸,瞬间就就对上了轩辕永夜,那双带着侵略性的瞳孔。
猝不及防,楚行云的心竟咯噔一下,仿佛被沉入了无尽的冷水,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的想要不适的侧过头去,奈何,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指,已经在下一刻,紧紧扣住了她的下巴。
轩辕永夜笑了,笑的邪意非常,一张一合的优雅唇角,喷出一股淡淡的热气,音色优雅而动听,“丫头,还记得我们头次见面吗?爷可是差点就暴尸荒野了,你还认为,爷的日子很快活吗?”
“抱歉,”她竟忘了。
下意识的想要继续侧头,奈何下颚上的那只手掌,仿佛铁钳一般,就是不肯松上半分,楚行云懊恼的一瞪,满心不悦的道:“你干嘛?”
干嘛?
夜色氤氲下,望着近在咫尺的雪白娇艳,感受着指腹间滑腻的滋味,还有那双皎若秋水的清凉眼眸,明明不悦,但微微咬起的丰盈双唇,却给人一种欲拒还休之态……这一瞬,轩辕永夜只觉喉中一痒,一股炽烈的燥热,就袭上了小腹,呼吸,也在不觉间急促了几分。
这种男女情事间的反应,轩辕永夜又如何不知。
真恨不得将这个该死的丫头,按倒在地上……
但看着那双无辜懊恼的眼波,他终是打消了念头,在不敢越雷池半步。
一秒,两秒……
轩辕永夜缓缓松开了手,退后两步,重新邪意的勾唇一笑,俊美瑰丽的容颜,仿佛一杯开了封的美酒,笑的越发撩人,“爷没怪你,爷只是在想,你又算是哪种人,明明有饭吃,还为了旁人的闲事,费尽心机。”
刚才不知怎么了。
看到那个样子的轩辕永夜,楚行云只觉的自己的魂儿,就被这厮用妖术吸去了一般,若非强自镇定,她非得落个狼狈不堪,此刻见对方恢复常态,才暗自松了口气,抚了抚胸中狂跳的心。
才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一会儿正好有事请你帮忙呢。”
“什么事,说吧?”
轩辕永夜继续摇着那把鸳鸯戏水的团扇,神色间却在没了刚才的嬉笑怒骂,微勾的唇角,虽依旧在笑,但漂亮的丹凤眸子里,却已染上了一层世故般的薄凉。
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妙笔丹青。
令楚行云觉的,这,似乎才是传说中的那个和顺王,轩辕永夜。
“庆国公府占地修宅,那些孤苦无依之人总得有个着落,我若无能为力,只能上奏陛下了,陛下总不能看着自己的百姓受苦,而不管吧?你知道的,我没写过奏折,你帮我代笔呗,最好写的声泪俱下,字字含血,句句彪泪,煽情点,行吗?”
楚行云嘿嘿笑着,其实她压根就不会罗列那些生涩的文言文,本来这种事,他应该去找三伯楚天行,可是谁也没告诉她,三伯昔日年少有为,可写出来的字,咋就那么难看?
所以只好求助轩辕永夜了。
反观轩辕永夜,正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目光,看着她,“你确定。”
“确定,坚定,以及肯定。”
楚行云知道,庆国公府新建,是大势所趋,她想拦也拦不住,既然拦不住,让陛下从国库里挪点九牛一毛的小钱,安置一下无家可归的难民,总还可以吧。
轩辕永夜却是一声冷笑,也没出言打击她,就转身进了书房,紫衣潋滟的立身于桌案前,淡漠的眉峰,煞有其事的示意她:“愣着干嘛,研磨啊。”
“哦,哦,”楚行云会意,赶紧上前,挽起袖子,舀了一勺清水,就开始卖力的研起了墨。
轩辕永夜见她如此动作,立刻忍不住笑了,“自古才子佳人,红袖添香,若都如你这般动作粗俗,恐怕在文采风流的才子,也是万万做不出流芳百世的佳作。”
楚行云压根就没研过墨,自然知道自己的动作优雅不到那里去,却不服气的反驳,“我非佳人,你也非什么才子呀,劣马还要配好鞍,你就将就着用吧。”
轩辕永夜提笔,沾了沾墨汁,嘴上却是忍不住闷笑,“你这头劣马,一目了然,至于爷到底是不是才子,你看好了便是。”
楚行云这才反应过来,这厮居然套用她的话,骂她是劣马,正要反驳,就见,轩辕永夜已经微俯下身,奋笔疾书起来,一行行端正好看的小楷,立刻便在他的笔下,一挥而就。
楚行云对书法没什么研究,但只一眼,她就觉的,这字应该是极好的,都说见字如见人,想不到,平日如此吊儿郎当的家伙,书法竟是如此的端正得宜。
看完字,眸光转动,便忍不住看起了人。
轩辕永夜无论是气度还是样貌,用举世无双四个字来形容,都丝毫都不会觉的过分,但在美的东西,看久了,都会失去他最初的惊艳。然而,此刻,当安静下来,学会认真思考的轩辕永夜,竟是让楚行云感到一种静默如水般的魅力。
仿佛开在枝头的桃花,前一刻,绕枝盛绽,但下一刻,风一吹,霎时间的绚烂,心动的让人此生难忘。
以至于,当轩辕永夜写完奏折,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楚行云整个人都已经神思体外了,片刻后,她立刻如梦方醒,就见,对方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丫头,你是看人呢,还是看字呢?”
楚行云无端闹了尴尬,有些狼狈的撇着嘴,不甘示弱的道:“都看,不行
啊?”
轩辕永夜这一刻,却仿佛偷到腥的猫,笑的更欢实了,“行,当然行,只是这字有什么好看的,你刚才那么豪放的盯着爷瞧,该不会是想一口吃了爷吧。”
楚行云理直气壮的一瞪眼,“本侯吃过晚饭了。”
言外之意就是,对你没胃口了。
但说完,她竟逃也似的,就出了这令人气闷的书房。
难得看到这个不可爱的丫头吃瘪,轩辕永夜仿佛一扫连日的阴霾,瞬间心情大畅,索性也不拘着了,竟伏在桌案上,大笑特笑了个痛快……只是,丫头,很多事,并不是你一个人的想当然,就可以改变的。
……
第二日,早朝。
楚行云拿着昨日写好的奏折,特意穿了内务府刚为她做好的白银盔甲,上朝而来,几乎一进入朝堂,眼前便立刻呈现了一片惊艳之色,甚至就连龙案上的文成帝,也没想到,楚行云身披戎装,竟会有如此气势。
“众爱卿今日还有何要奏?”
“臣有事奏。”
立身在群臣中的楚行云,立刻踏前一步,面露恭敬的就将奏折递给了一旁的小太监,小太监转而送到台阶上的太监总管的手中,最后,才放到了文成帝的跟前。
文成帝先是疑了一疑,她这武将能有什么要奏,但当打开奏折,看完后,却是没有动上分毫神色,就将奏折送到了太监总管的手中,“念。”
太监总管立刻尖着嗓子,将奏折内容,通通念了一遍。
楚行云听着,自然没觉的有什么问题,还暗暗赞了轩辕永夜的文采。
可是,她身边周围的一干文臣,却是已经躁动了起来,只待文成帝一句,“大家议一议吧。”
边上的文臣,立刻义正言辞的上前道:“启禀陛下,忠勇侯此举,简直儿戏,不过区区数千难民,怎可轻易动用国库银两,若不日有个好歹,又要如何应对?”
“不错,那些难民的生活,是凄惨了一点,但比起去年的水灾,今年开春的饥荒,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臣以为,好钢因用在刀刃上……”
闻言,楚行云一愣,不觉冷声道:“张大人未免太过夸大其词了吧,区区数千难民,是比不得水灾饥荒,但他们同样都是人命,需要救济,在说,他们也不求太多,只需要安身立命之所便可,别说国库,就是诸位大臣随便施舍点银子,也是可以救他们的。”
“忠勇侯此言说的好,既然如此轻易,你为何不救,偏要送上朝堂搅扰陛下安宁。”
“就是,忠勇侯小题大做,也该想想陛下日日为国事操劳,作为臣子当体恤才对……”
这些文臣,平日里各个尖嘴舌长,惯会搬弄是非,在说今日他们也是有意为难她。楚行云不愿跟他们搅口舌之利,直接朝着文成帝便道:“陛下爱民如子,想必有所不知,这些因庆国公府新建府邸而被驱逐的难民,其实多半都是从军中退役下来的老兵,他们年轻之时都曾为国效力,这凭这一点,也应该……”
然而,她的话根本没有说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