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亨利亲王于一早便乘坐马车离开了法军军营。数小时后,波兰王后、波拿巴夫人等人由波兰乘坐而来的三辆马车也离开了军营,他们乘坐马车,在一队法兰西骑兵的保护下,往与亨利亲王离去方向完全相反的西方而去。
路易已经决定给他们提供政治避难,故而派人护送他们去法兰西,此地毕竟还算是前线,并不是太安全。
另一方面,路易也派亲信给正在维也纳的诺埃伯爵送去了秘信,除了与他说明昨日与亨利亲王谈判的条款外,也令他直接以法兰西停战使者的身份在维也纳走动,尽力促成普奥停战。
路易依照礼节将波兰王后一行人送出军营后,便往回走去。
玛丽?约瑟菲娜在军营的这几十个小时中,路易从没有对她主动说过一句话,但是,她却总在悲伤地哭泣,还不停地说着“我们的孩子被他们杀死了”。虽然她的营帐被严加管控,不允许旁人靠近,可国王陛下与波兰王后之间的那点“往事”却不胫而走,成为了军营中最大的趣谈。但这些随着国王陛下九死一生的士兵却并未将此事当作什么丑闻,反而觉得这便是国王陛下能带领他们赢得胜利的原因,并因而吹捧、颂扬。
在一支军队中,最高统帅与底层士兵往往有着难以想象的隔阂。路易身为高高在上的法兰西国王,即使身处军营,也不可能亲耳听见最底层士兵的最新谈资,他的那些亲信将领,自然也不可能将这些不堪入耳的谣言报告上来。
路易走在路上,两旁的营区人烟稀少。有些士兵被安排执勤,有些士兵正在远方训练,只有三分之一的士兵分散在广阔的营地内休息。
正在这时,路易只见到女扮男装的让娜从营区中闪出,挡在了面前。他对让娜的出现并不觉奇,虽然已数次令其离开,但这些命令无一不石沉大海,军营几乎成为了这个小女子的乐园,不过,这也和军纪松弛有关。
路易虽然亲自统兵,但对法军之中的一些惯例并不指手画脚。考虑到士兵们都是正常的男人,因此在战争间隙,他对某些士兵招J入军营的行为视而不见。不过,自他而下的所有军官、士兵都知道,他们在战争间隙可以干一些满足私欲之事,唯有不能欺辱正经人家的女子、抢劫民众的财物。
因此,女子在军营中四处走动并非是什么不合规矩之事,女人在军营中也并非是稀有动物。而被众士兵认为的“国王的女人”,更是在军营中享受到了王后的特权,非但能随意走动,更是能受到完全保护。
路易对军营内的这些衍生出来的潜规则并不太了解,故而多此一举地将苏姗安排了过去,秘密保护让娜。苏姗受过剑术训练,在正常情况下,两三个男人都不得近身。在军营中,有她保护在手无缚鸡之力的让娜身边,也着实令人放心。当然,苏姗在让娜身边还有另一个目的,便是监视她。不过,昨日,让娜却逃离了苏姗的视线,路易也进而对其无知。
路易用着戏谑的口吻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坐着波兰王后的马车回了巴黎,居然还留在军营中。难道你看中了新目标,昨天晚上留在那位幸运的男人身边,让他享受到了无尽的艳福?”
让娜原本面色平静,一听路易的话顿时皱眉瞪目,气愤道:“我可不是某一位身边有着无数情人,却还去勾引兄弟妻子的国王陛下。”
路易对自己那屡被人说事的私生活早就大度处之了,故而对让娜的话也不生气。他**般地伸手捏住了让娜的下颚,继续用着戏谑的口吻说道:“我怎么从你的语气中听出了嫉妒?难道是因为我和她上了床,没有和你上床,让你觉得羞辱了?”
让娜的脸当即变得红彤彤的,她鼓着腮帮,又气又急道:“您这是承认了和波兰王后有染,并和她生下了私生子”
路易见她的样子着实可爱,令人爱不释手,于是便继续装出一副风流浪子、无可救药的样子,反问道:“我和她是不是有关系,她的孩子是不是我的,这难道重要吗?”。
除去巴黎的那几位真的有关系的情人,路易还被谣传与多位女性有染,对此,他早已经看透,谣言即使是在智者面前,也还是会被当作事实被相信。
让娜气得咬牙切齿,路易都能看见她那脸庞皮肉之下的不停跳动,显然是牙齿正来回磨动。
路易笑了笑,问道:“难道你真的完全相信了吗?”。
让娜眉头一皱,再是松开,继而再度皱起,这时,她才说道:“昨夜我和波兰王后陛下在一起。她非常爱您,也非常……非常沉醉于与您在一起的时光。对孩子,她也只是在责怪着自己,没有半点怨您。”
见着让娜甚为动容的神情,路易知她已经被玛丽?约瑟菲娜所骗,然而,记忆中的玛丽?约瑟菲娜是一个**和野心者,却不是阴谋者,她并没有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心计和演技,不可能会骗得一个聪明人至如此。
他哪儿知道表面上任性妄为的让娜,其实并没有什么阅人能力。然而,他的记忆并没有出错,玛丽?约瑟菲娜从来不是如玛丽?安托瓦内特那样的心计者。
“难道?”路易思索着玛丽?约瑟菲娜的种种古怪行为,喃喃自语地猜测道,“她精神错乱,已经分不清在说什么了?”
唯一的孩子夭折,而且可能是非正常死亡,路易想到这点,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不过,他仍然觉得仅仅是孩子夭折太过简单,应该还有更多的诱因才可能导致一个年轻的女人突然精神错乱。
让娜不在意路易的心思,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昨晚,我看到……看到她的身体上有许多伤痕。她说是波兰国王干的,因为她和你的关系被发现了,所以才……”
路易猛然一震,急忙问道:“什么伤痕?怎么样的?”
让娜原本便已将眼泪含在了眼眶中,如今见路易急不可耐的反应,只道是他对波兰王后旧情复燃,于是心内一酸,不由得滑落泪水,呜咽道:“一条条的,像是鞭子抽打的。还有小小的、一块块的圆形烫痕,像是被什么热物烫伤的。”
路易不是让娜这种见识短浅的乡下女子,久在巴黎的他也多少听说过流传在贵族中的某些性虐行为。他很自然便联想到了当年那个被家族驱逐,并被关入巴士底狱,随后被秘秘密处置的狂萨德侯爵,以及此人的变态招数滴蜡、鞭刑。
波兰王后情人众多,但她的那些情人并未传出过有什么特殊嗜好,因此,路易并不认为那些伤痕是玛丽?约瑟菲娜和情人在床上的业余游戏所致,如此一来,唯一的答案便在他的脑海中呼之欲出。
“我明白了。”路易难以置信地感慨道,“没有想到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那个时候就关注他们的话,也许就不至于会如此了。”
孩子夭折的精神打击,外加下的肉体伤害,两种伤害完全会造成一个人精神出现问题。路易虽对玛丽?约瑟菲娜这样的**并无好感,可也对她现在的情况感到同情,并因此而自责未在卡洛?波拿巴死的那一刻对他们母子进行保护,导致事情演变至此。
让娜只以为路易正为着与波兰王后的私生子悲伤,心中是越发不是滋味。她咬了咬牙,干脆转身甩头离去。
路易见状,急忙上前,将她拉住。
让娜转过身来,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说道:“您放心,我会马上离开。回法兰西,但不会回巴黎。我这次是认真的,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路易从容一笑,道:“那栋雷米家族的继承人怎么办?你难道希望随便找一个男人吗?”。
让娜深吸了口气,神情倔强道:“即使我脱光衣服,你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我又何必在这里自取其辱?至于男人,您不需要担心,我相信任何一个男人看见不穿衣服的我,接下去就会变成野兽一样。”
路易豁然一笑,道:“相信你还没有这么做过,否则安娜会伤心的。而且,你一直钦慕的王后最厌恶的便是这种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都能脱下衣服的女人。”
让娜陡然一怒,怒瞪道:“您是在羞辱我吗?”。
路易摇摇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想起玛丽?约瑟菲娜的教训,路易便不敢放任让娜自由,担心她这个“喜欢女人的女人”会不知自爱,变成第二个玛丽?约瑟菲娜。
让娜神情突转,淡淡一笑,道:“王后陛下早就厌恶我了。她怀孕后对我的态度,难道您一点也没有注意吗?”。
玛丽?安托瓦内特被确认怀孕时,也正是让娜留在路易身边担任秘书官之时。自那时起,玛丽?安托瓦内特非但一如既往总给让娜冷眼,更是借着王后权威降低了让娜的待遇,令让娜由一个“贵族小姐”的待遇降格为与宫廷仆人无异的待遇规格。对此,路易的理解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在怀孕时的正常表现。
路易对着让娜微微一笑,鼓励道:“既然让她讨厌了,那就让她再喜欢你。”
让娜对路易突然变得如此热切颇不习惯,低着头羞赧道:“她从未喜欢过我。”
路易握住了让娜的手,热情不减,说道:“她是一个宽容的人,等到孩子生下后,她会原谅你的。”
让娜立刻问道:“她也是这么原谅你的多次出轨吗?”。
路易内心一怔,被问得无法回答。他也只是为了保护让娜,才会被迫利用远在巴黎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哪想过这么多。
这时的让娜,心中却多生出了一个心思。
她已经决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