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我们乘不起眼的小马车拐上山路。凤丹青的大队华丽车马声势浩荡上了大路,来分散探子的注意力。
驾车的人是韩越人,玉虚宫排名第五的高手。曾经他就作为凤丹青的智囊团帮助他经营家业,我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看来的确是个低调的人。
马车在一个十分幽僻的道观外停住。
“难道这也是凤凰山庄的产业?”我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座青砖黑瓦的朴素小院,感觉不太符合凤大少爷的审美。
凤丹青摇摇头,“不是,是师傅的私产。”
我做恍然状,“果然……”
凤丹青眼含笑意的瞄我一眼,自己上前一步扣了扣门。
很快,门敞开。我抬头,看到纳兰文卿,惊诧了一下。只见纳兰大人身着黑色劲装,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一只手帅帅扶在门上,另一只手拎着一把大扫帚。
看到我,纳兰文卿淡金色的眸子危险的眯了一下。
他的眼睛盯着我,但是对凤丹青说:“师傅让你先回去休息,我带他去见师傅。”其潜台词就是警告我:离凤丹青远点。
说完,伸手过来抓我的手腕。但是,当纳兰文卿的手指据我手腕只有五厘米时,凤丹青宽袖一甩,抓住他的手。
画面无比尴尬的静止了。纳兰文卿有些震惊的看着凤丹青,貌似内心受到极大伤害。
“不是!”我露出左手腕给他看受伤的地方,赶快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绝对没有勾引走你家的凤少!我们之间是纯洁的陌生人关系。”
纳兰文卿回神,眉头皱成川字,用鬼片里恶鬼的声音警告我:“不要再打他主意。”
还没等我回答,纳兰文卿的脸就被什么东西击中。惨叫一声仰面倒下。
凤丹青站在几步之外,脸色极其yin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纳兰文卿……你管好你己……”
然后如一只白蝶,踏风而去。真是华丽的退场啊……不过刚才飞过来的不明物体,从外观上看很像某凤的鞋,从气味上嘛,就不加考证了……
纳兰文卿拖着扫把走在前面,带我穿过天井。一路上没看到人,看来这是殷落羽极其隐秘的地方,只有心腹才带在身边。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通告。”
纳兰文卿让我在花园里的石凳上坐下,自己进了前面紧闭大门的院子。
不久他就回来了,坐到我旁边。“师傅说让你稍等片刻。”口气有些僵硬,我知道他现在仍然生气。脾气完全写脸上的家伙。
于是我决定保持沉默,享受一下难得的宁静。细碎的阳光透过树木的枝干落下斑驳的光影,我微抬起头,懒懒晒着太阳。树枝上有一只绿色的鸟,跳跳,扭扭头,很可爱的样子。我看了它一会,然后伸出手。它居然真的飞下来了,落在我的手指上,欢快叫着。
纳兰文卿斜眼看着这一幕,道,“连一只鸟都会喜欢你。”
我把鸟放走,看着自己的手,“大概是血统原因。”
纳兰文卿神色柔和了一些,“嗯。你厌恶自己的血统?”
“怎么可能?”我微微扬起嘴角,调笑地看他,“我又不是自狂,神族的血统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拥有这样高贵的血统,高兴都来不及。”
“是么?”纳兰文卿的脸上闪过一丝迷惘,“但是也因此卷入不幸之中,yin谋诡计圈套永远都停止不了,一直纠缠到死。”
说起来,纳兰文卿好像是没落的皇族。大概像所有史书和野史上描述的,从小面对着尔虞我诈,兄弟亲人争夺权力吧。命运也注定你走一条艰辛的路么?
“要过怎么样的人生,应该由自己决定。就算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不幸中而痛苦,现实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我淡淡开口,很诚恳地说。
纳兰文卿淡金色的眸子看着我,忽然笑了。
“你这家伙变得不太一样了。比以前坚定了。”
我扬扬眉,不置可否。的确,失去的东西越多,她从我身边拿走的越多,越增加了我的愤怒,恨意,和决心。因为越是这样,可以牵绊我的东西就越少。如果你让我一无所有,我一定会玉石俱焚。
院门开了,灰袍的儒雅男子负手走来。
“文卿,你可以先离去了。”
纳兰文卿恭敬点头,拖起他那把大扫帚闪人。
殷落羽对我伸出手,“过来吧。”
看着他温和的眼睛,我的心脏不安跳了几下,避过他侧身进了门。
“你总对我如此生疏,让我情何以堪啊。”期期艾艾的悲叹声飘来。
知道只有这样不会破坏了关系,所以总是用这样的方式试探我。老狐狸。要接受你是我父亲这件事,我暂时没有余力去想。
“宫主,私情以后再聊,我们可否先谈正事?”
“好好。真是认真的年轻人。”
殷落羽抬手示意我坐下,亲自给我斟茶。
“这次你分寸把握的很好,戏演的很漂亮,最后那给自己的一剑也足够让人信服。”
我两手托起茶碗,慢慢抿了一口。
“挺好的,这茶。”
殷落羽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拍我的头。“你要确信:你做得没有错。”
我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碗,“我知道。”
茶水晃了晃,荡开浅浅的涟漪,绞碎了我的影子。
其实那时候西王母企图控制我,我用了《贺辨》的心法,并且成功挣脱了她的控制。但是就像殷落羽之前交待的,我不能让她有所发觉,所以我仍然刺了秦穆轩。我不能真的杀掉他,弑亲会让我的灵魂堕落。
所以和殷落羽配合演了一场戏。
当时,前来通报敌情的人偷偷塞给我一张纸条,里面是殷落羽设计的好戏。而我是舞台的主角。所以我才能选择正确的时间,地点,角度去刺下那一剑。仅仅偏离心脏微乎其微的距离。然后,再对温未凉说出那些编排好的话,血泪淋漓的话,让西王母的眼线听到,并且相信。
虽然知道这样做是最安全最合理的,但是,很不安。谎话开始容易,却很难收尾了。
我摇摇头不再去想,转移了话题,“秦穆轩怎么样?”
“还好。你那剑避得很巧妙,没有伤到内脏。”殷落羽站起来,口气仍旧温和却不可违抗,“你去看看他吧。”
秦穆轩就安置在二楼,我站在门口迟迟没有推门。殷落羽已经离开,让我一个人面对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眼神。这么尴尬的关系,这么复杂的纠葛,这么深的感情,无论是爱还是恨。他的感情沉重的让我不敢面对,一直刻意的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