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太阳开始西沉,浩翰的天地之际被晚霞染得红灿灿的,茫茫黄尘官道中,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一会,一个麻衣大汉出现了,他骑着一匹青色骏马,腰间佩有长剑,脚上穿着草鞋。这麻衣大汉风尘仆仆,脸上有着匆忙之色,衣裳下摆残余着斑斑血痕。
马蹄急驰中,麻衣大汉忽然轻‘咦’一声,急急地叱喝一声,拉停了奔马,转过头来。他一转眼,便看到了倒毙了一地,旌旗歪倒,马车碎裂,尸体横陈,众马嘶鸣挣扎不休的越使队伍。
见到这样的场景,麻衣大汉眉头一皱,喃喃自语道:“是我越人的使队,怎地在楚境内被人诛灭?”
卫洛慢慢地睁开眼来。
她刚一睁眼,便陡然记起,自己刚才做了一场噩梦,在那梦中,自己成了一个劳什子的公主,好多人为自己死了,身周到处是血。
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太阳从树叶丛中透射到她身上,投下斑斑点点。这,自己怎么到了野外了?
“你醒来了?”
一个低沉略干的男音传来,这男音很古怪,带着某种奇怪的乡腔,尾音软软的,可是,她却听得明白。
卫洛转过头,对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这是一个麻衣大汉,他一张国字脸上满是风尘之色,紧锁的眉头隐见忧虑,着青衣,佩长剑!
难不成刚才真不是在做梦?
麻衣大汉对上卫洛迷茫的眼神,说道:“你是我越国公主?”
卫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麻衣大汉见此叹了一口气,说道:“公主刚才假死过去,幸现已无恙。”
卫洛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也认命了:她确实是穿越了!这一切不是梦,真不是梦!
她慢慢坐直身子,望着麻衣大汉轻声求道:“君可否送我回家?如不能,可否带我一并同行?”好象是这样说话的吧?
隐约中,卫洛的记忆提醒她,应该是这样措词造句的。
她一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声音虽然无力,音质却清脆略哑。她在说出这个要求之前,便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大汉可能不会同意。她的性格,从来不会去强求别人,只是这事实在太过重大,她一定要试一试。
麻衣大汉对上卫洛请求的明眸,微微摇头,回道:“公主恕罪,我实有紧急事。”他顿了顿,语速稍稍加快,“刚才赶到时,见公主的随从已被诛尽,我察觉到公主可救,才施治便发现楚人军卒已然赶至。我不知公主的车驾是何人所灭,便自作主张把公主带离。”
卫洛双眼静静地看着麻衣大汉,倾听着他的陈述。她双目如水,平静而温和,这样的一个弱质贵女,遇到如此变故还能表现得这么镇定,麻衣大汉一边说一边暗暗纳罕。
卫洛等他说完,低声说道:“诛我者乃晋国泾陵公子。我原是许配于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联姻路中截杀于我。”
麻衣大汉闻言沉思起来。
卫洛望着他,她初来贵地,一无所知,眼前的这大汉不似是普通人,心中只希望他能给自己出个主意,或提供一些有帮助的看法。
在卫洛的期待中,麻衣大汉沉吟道:“既如此,公主不可轻举妄动,亦不可轻易回越。”
“为何?”
“公主嫁晋前不曾耳闻?”
卫洛心中突地一跳,她可是个冒牌货,对这个身体的事一无所知,哪里听过什么?
麻衣大汉见卫洛表情显得很不自在,暗暗想道:这公主不过是个闺阁少女,孤陋寡闻也是正常。
想到这里,他继续说道:“越晋相仇久矣,此番联姻大不寻常。”他顿了顿,思量了一会又说道:“我飘零四海,对此只是略有耳闻,无法跟公主说个明白。不过空隙来风必定有因,公主如要回越,可先与亲人好友先联系好,探明了情况再去不迟。”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我身为越人,原应护送公主回越。奈实有要紧事。”
卫洛怔怔地望着麻衣大汉,在这会功夫,麻衣大汉脸上的忧虑越来越深,颇有点坐立不安,看来他的事情实在是十分要紧。
这个时候卫洛自己也是七上八下,惶惶无依,却还是本能地安慰起他来,“君既有要事,离去便是。我,我有自救之法。”
麻衣大汉望着眼前这个明眸如水,虽逢大变却温柔如故的少女,他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地听出少女话中隐藏的惶恐不安。她这般强撑着不安安慰于已,实让这大汉心生好感。可是,自己那事实在太过于紧急和重要了。
他想了想,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来,他打开木盒,从中拿出几个竹简收入怀中,然后把木盒递给卫洛。等卫洛接过后,他又转身走到马背上,从包囊中取下一包物事扔给她。
麻衣大汉纵身上马,转头对卫洛叉手说道:“公主,那木盒中有一册竹简,乃我师门之物,上书有些许易容之道,另包中有一些钱币,以及一身男装,这些或可能解你一时之急。公主,我去了!”
声音一落,他便纵马向官道上急驰而去。
麻衣大汉显得极为匆忙,那策马而去的身影几乎是如电如风,卫洛刚记起还没有问他的姓名时,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卫洛的视野中。
听着那马蹄声渐渐消失,卫洛收回目光看向那木盒,她把这薄薄的木盒一打开,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的由八根小竹片串成的竹简。上面墨迹陈旧,字是卫洛识得的隶体。她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好木盒,拉过那个包袱来,看着里面明晃晃的农具形状的布币和青铜刀币,还有紧紧捆成一团的一身男子袍服,喃喃自语道:“我这运气真是不错,居然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这等高人。”
卫洛得到了这些东西,心中底气大增,不由精神一振。她把东西重新包好背起,眺了眺,顺着树林东侧走去。
不一会,一泓浅浅的池塘出现在她的眼前。这地方可能干旱了一些时日,池塘到处都是干裂的沟壑,干得只剩下三四平方米的水坑了,所幸那水倒是清澈。
卫洛脚下不由自主的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