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下,两人紧紧搂抱着,旁若无人。
众贤士看到这一幕,躬身退去,众剑客们也是。不过他们走的时候,神色各异。剑客们更是频频交头接耳。
不一会,空阔的湖边只剩下义信君和卫洛了。
卫洛松开紧搂着他的手臂,仰起头来。
这一仰头,她便对上他微笑的脸,可是他虽然笑着,那眉间的纹线,却更深了。
卫洛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他的眉心,低声说道:“勿忧。”
她只能说这两个字。
义信君低着头,朝她细细地打量了几眼后,说道:“从此后,你易成小儿,随我左右。”
这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卫洛知道,那个宗师还没有离去,只在跟在义信君左右,才可以安全无虞。
她轻应了一声后,忽然格格一笑。
这一笑,清脆甜美。
义信君一怔。转眼,他便明白了,当下他也跟着呵呵一笑,挑眉道:“洛,听说那袭你之人,剑术高极?仿佛是宗师?”
卫洛笑了起来,她在他怀中大力点头,道:“然也,那人是宗师。素,我刚才在宗师手中全身而退了!虽然他是一时不备,可我已是高手哦!素,我是高手了!”声音中含着无边欢喜,无尽得意。
义信君哈哈一笑。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
笑声中,他华美的脸上华光逼人,仿佛现在那四面楚歌的局势,对他不值一提。本来也是,这几年来,他何曾有一日睡过安稳觉?在种种泥沼中挣扎着走到今天,对于压力,他实是习惯了。
直过了好一会,两人才手牵着手,慢慢向前方走去。
义信君一边走,一边问道:“那宗师是公子泾陵府的人?他亲手把你换给我,此番为何又派人前来掳你?想不到堂堂公子泾陵,亦是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
卫洛低着头,没有回答。
她的心里,这时的是百感交集,种种酸苦,恼恨,冷意还有无以言状的愤怒,夹杂在她的心头,令得她实是说不出话来。
义信君见她不答,沉思了一会,继续说道:“他,是为楚国战事迁怒于你?”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起来。
半晌后,义信君冷冷一笑,晒道:“好个公子泾陵!果然不凡!洛,休慌,从此你伴我左右,宗师又能如何?无人再可动你!”
卫洛低低地应道:“恩。”
这时刻,她已把那些不应该存在的情绪全部抛开,欢乐地想道:我要加紧练功,要再加紧练功!嘿嘿,我竟然能从稳公的手下全身而退了,我只要再努力,再努力一把,就没有人可以奈何我了!
卫洛想到这里,嗖地转头,墨玉眼亮晶晶地看着义信君,说道:“素?”
“恩?”
卫洛伸手抚上他不自觉之下又锁住的眉头,欢快地唤道:“素!”
义信君看向她,含笑道:“何也?”
卫洛小脸上容光焕发,墨玉眼熠熠生辉,她昂着下巴,很是得意地说道:“素,照此以往,不出两年,我亦可成宗师也。”
她说到这里,小脸简直是红朴朴的了,那怒放的光芒,令得义信君都看痴了去。
卫洛望着他,红着小脸,双眼亮灿灿的,兴奋地说道:“素,到了那时,天下虽大,高人虽多,却有你我容身之处!到那时,齐不能容又如何?公子秩当上齐侯又如何?哼,大不了我们一叶扁舟,改名换姓,远走他国!这天下间诸国纷纷,我们随便找一小国,稍掩容貌,足可衣食无忧,快乐终身!”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说着,小脸上尽是神往。
义信君见到她这个模样,不由摇头失笑。他把卫洛拥在怀中,低着头,望着她红朴朴的小脸,暗暗忖道:洛,现在的我,可不是一个人啊。你忘记了么?在新田时,我曾当众发誓,要保住富贵权势,令得追随我的人再无忧虑。放马南山,乘舟归去之事,已不能想了啊,再也不能想了啊。洛。
他知道,这时的卫洛,沉浸在功夫大进的喜悦中。她浑然忘记了,追随自己的许多家臣,已把身家性命都放到了他的身上。他一失势,那些人可也是死路一条啊。
义信君想着想着,眉目微敛:阳,裕两城已重新归我,我亦派家臣前去打理,在彼处安置了祖庙宗祠。洛说得不错,等过了两年她成为了宗师,我就算失势,料来那些人也不敢轻易杀我,动我。时机一到,我还是可以回到封地,与洛一起生儿育女,令得血脉传递,祖祭永存。
他想到这里,心中便呼呼地热了起来。低着头,他望着倚在怀中,容光焕发的,说个不停的卫洛,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越来越灿烂。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满是几个长得像卫洛的孩子,在地上滚成一团,在围着自己叫父亲的情景,不知不觉中,他已陶陶然醉倒。
卫洛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义信君没有声音了。不由抬头看去,这一抬头,便对上他咧嘴傻笑的模样。
卫洛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
义信君一低头,便对上她眨巴的墨玉眼,心中更醉,当下他头一低,花瓣般的唇牢牢地覆上了卫洛的小嘴。
卫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用舌尖挑开她的贝齿,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在他辗转地吸吮中,卫洛听得义信君含糊的,欢喜的,赞叹地叫唤,“洛,洛,洛啊……”
第二天,卫洛便易容成一个少年,跟在了义信君的身侧。
这一次,她所易出的面目有点清秀,墨玉眼也没有经过掩饰,整个人显得十分灵动聪明。
现在,她坐在义信君的马车里,与他一道,前往稷下宫进发。
不管是齐侯还是公子秩,还是义信君,对于稷下宫的态度,是相当重视的。
这座诸国间最为闻名的贤士名流聚集之所,有着来自各国的高人。任何权贵,到了这里,只能低着高贵的头颅,只能在贤士们的指责下唯唯诺诺。
可以说,权贵们并不喜欢来这里,义信君也不是很愿意。他的不堪的出身,在这里经常被人赤裸裸的讥嘲。可是,也因为他无视讥讽地老往这里跑,慎而重之地挑选从中脱颖而出的人才,并根椐才能加以重用。因此,他才拥有了如今的美名。
在他的身边,卫洛则十分开心,她一直圈养在府中,虽早就想到稷下宫看看,却因为怕给义信君带来麻烦,一直忍着没有开口。此时可以一见,她喜悦之极。
车队驶入稷下宫时,卫洛便注意到,在一座座石头做成的建筑物外,赫然是一座座的大石台。
义信君见卫洛盯着那些石台猛瞅,笑道:“那是诸子台。若有说,可上去一论。若有仇,可上去与对手一博。除了这些,在乾坤两殿当中,还有两座石台。若有名贤至此,学子们会聚于乾坤两殿的石台前,当面问学。”
卫洛听到这里,连连点头。
马车驶到广场时,便停了下来。义信君和卫洛先后走出了马车。
与别的地方不同的是,义信君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轰动,甚至前来迎接的,不过五六人。
义信君也浑不在意,他带着众剑客和贤士,大步向前走去。
远远的,一阵阵喧嚣声便扑面而来。
稷下宫在天下诸国间威名远扬,各国贤士都慕名而来。因此,这里面的贤士,足有万余!
这个数目,相当的惊人。
一行人刚刚赶到乾殿外面时,突然间,从殿中冲出了一个矮胖的,做剑客打扮的汉子来。
这汉子真的是矮胖,他身高不足一米五,体重足有二百斤,身高和腰宽几乎一样!卫洛自到了这个物资贫乏的地方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胖子。
这胖子冲得极快,整个人如同圆球一样飞快地滚动着。
在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哈哈大笑声。
胖子仿佛受了欺负,头发乱蓬蓬的,脸上隐隐可以看到几条血痕,身上的裳服更是被撒得一缕一缕的!
众人地哄笑中,这胖子似乎慌乱到了极点,都没有看到卫洛等人走过来,竟是没头没脑地向他们冲来。
义信君身边的剑客,见到这人跑动时,真如一个大圆球在滚动。不由也是哈哈大笑。笑声中,有两人嗖地拔出剑来,喝道:“胖子,退开!休惊了义信君!”
喝声才出,那胖子已经撞向了众人。
两个拔出剑的剑客瞬时跨出一步,手中青铜剑一划,泛出一道黄光后,同时指向那胖子的手臂。
他们不想伤人,只想让这个没头苍蝇一样的圆球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两柄长剑就要碰到胖子的手臂时。那胖子突然双臂一抖。嗖嗖两下,便把那两剑重重地撞开。而他的人,已是沉重的,如巨石一样,狠狠地投向义信君!
人在半空,一道黄光闪过。却是胖子从腰间抽出了佩剑,夹着风雷之势,含着无边杀机,直直地刺向义信君的胸口!
这人是刺客!
一阵惊乱的叫声中,寒剑眨眼已至!
卫洛来不及想,义信君身边的宗师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见他们出面。在这个时候,她只是嗖地一声,从怀中掏出木剑来。然后,右手一扬,轻飘飘的,宛如拈着绣花针一样的,木剑一横,后发先至!
众人的惊呼声刚刚吐出,便戛然而止!
那胖子被定住了!
他手中的长剑直直刺出,离义信君的胸口不过二寸时,他整个人僵住了!
在他看不清黑眼珠的肉缝上,一只木剑森森地抵着,剑尖淡淡的银光吞吐闪烁,相距他的眼珠不足半寸!
一片安静中,清秀少年样的卫洛冷笑道:“足下,你如此肥胖显目,实不宜干这等刺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