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博死后,为了稳定人心,塔尔萨和一众札萨洛耶商量之后,宣布所有追随乌博之人一律不追究其叛乱之罪。不过这只是针对那些家族子弟和为首的官员,而那些真正拿着刀枪上了第一线的部曲士卒却被当作了替罪羊抛了出来,这些人全部被充作军奴,到军中戴枷服苦役去了。
这样一来虽说那些被赦免了的人保住了性命,但失去了部曲武力之后自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乌洛之死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所以札萨洛耶们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推举出一位新的单于来。
原本最有可能的三个人选之中,乌博已经死了。那剩下的也只有乌克和乌哲钦了。
“按理说二公子不论从年岁和经历各方面都比五公子强!只是他母亲的出身……”大札萨查比诺是乌哲钦的舅舅,虽说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但怎么说也是血亲关系,所以在议论继任人选的时候查比诺还是比较倾向自己的外甥的。
乌克的母亲是单于府中一个地位低下的使女。虽然后来被乌洛纳为妾室。但毕竟出身奴仆,就连普通部民之女也比不上的。而且乌克的母亲死的也早。他要不是早年有军队历练的经验,以及那些基层军官的支持,乌克要想继位基本是不可能的。
另一位扎萨洛耶喀彼和查比诺是死对头。虽然他和乌克并没什么关系,但既然查比诺要推自己的外甥上位,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如愿的。
喀彼冷冷地插了一句:“二公子的母亲已经去世都多少年了,现在还拿她的出身来说话……依我看二公子继位没什么问题。”
一比一。
两位大札萨互相对视着谁也不服谁。另外两位大札萨一个是乌博的支持者,另一个是乌克的代言人。虽说乌博这次除了针对乌克,对乌哲钦也没放过。不过两相权衡之下这位支持乌博的大札萨最终还是把票投给了乌哲钦。如此一来最终四位札萨洛耶的意见正好是一人两票,不分上下。
于是他们四人就把目光投向了塔尔萨。
塔尔萨是大萨满,但他并没有投票权,因为他不是札萨洛耶。但如今的形式塔尔萨的意见也很重要,有可能会在他们四人中间影响到一两个人转变立场。
但是塔尔萨的双目微垂着半天都没说话。
查比诺轻声地问了一句:“塔尔萨,如今乌克和乌哲钦双方都是两票,这该如何决断呢?能不能请个神示?”
既然无法决断,请神示也是一种方法。不过塔尔萨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丝之后,并没有答应请神示来决定单于之位。他仅仅只是幽幽地说了一句:“洛耶刀当初一共五把,如今这里才只有四把,还是问问另一把洛耶刀的主人吧!”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眼睛一亮。的确五大札萨洛耶,现在在座的就只有四个。另一个就是倒霉的巴依家族。自从巴依家族的扎萨被各家瓜分了之后,也就没人在意他家的洛耶身份是没有办法取消的。虽然他们家现在没了大札萨的身份了。但只要洛耶刀在,就谁也无法剥夺他们的权力。
“去把巴勒图找来!”喀彼仰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如今他们四人都在这里,也不可能给他们时间去影响巴勒图的决定。到时候谁胜谁负
倒的确是非常公允的。
没一会儿,巴勒图被人喊了来。他有些手足无措的面对这塔尔萨和四位札萨洛耶,他也搞不明白叫他来做什么。
“巴勒图,如今单于亡故,要从单于之子中选一位继位。你觉得谁比较合适呢?”塔尔萨往两边的四个札萨洛耶逡巡了一遍,平静地问道。
被塔尔萨这么一问,巴勒图怔了一怔,随即心中一阵狂喜。
昨天乌克找到了他,东拉西扯地也没说什么别的。只是对他们家族的衰败表示了可惜之情。按照乌克的话所说,当初瓜分他们巴依家族的部众,的确是乌洛考虑的有些不周。乌逊部十大扎萨之中只有五位洛耶。如今却生生地将一个札萨洛耶家族逼到了这步田地,若是先祖有灵定会怪责的。
乌克还说了,当初五大洛耶正是因为在乌逊建部之初立有大功,这洛耶刀也是为了酬功所颁。若是就这样任巴依家族衰败下去,的确很是不孝。
林林总总一大堆话。巴勒图当时没听太懂。但今天一来塔尔萨这么一问,他就明白了。这是乌克再向他暗示,如果乌克能登上单于宝座,一定会为巴依家族主持公道将那些被瓜分的部众重新发还。
这种暗示他已然明白了。巴勒图站在正当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沉声说道:“乌克少爷平日里对民间疾苦非常关心,的确是继位的最佳人选。”
他这话一出口,自然是一边欢喜一边不满。但事实却已经最终确定了。
乌克继位!
这个消息并没有引发太大的震动,毕竟乌克和乌哲钦两人之中必定是有一人会继承单于之位的。对于乌克的胜出,也就没有太大的意外了。所有人都在看着。此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最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乌克上位之后必定会有很多的变化。而这些变化难免会触及到一些人的利益,自然也会有不少人得益。对于这一方面,才是众人关心的重点所在。
当然,对于这个方面巴勒图是最期待的。他已经得到了乌克的承诺,等乌克继位大典结束,他就会将原先被各大札萨分走的那些部众发还给他们家。到时候大札萨之位也会由巴勒图继承。
从乌克府邸出来之后,巴勒图第一个就去了君雅客栈找到了铁虎。铁虎前次去巴勒图家走的时候留下了几锭金子,这让巴勒图感怀很深。当年的铁兀勒在巴依扎萨之中只是被收编的一个马匪。巴尔萨把他当作一个赚钱的工具而已。可就凭着当年的一点点情分,铁虎能在巴依家族落魄潦倒的时候伸出援手,这本身就非常难得了。巴勒图是真心觉得当初自己没有交错这么个朋友。
“铁兀勒,我们一定要一起喝一杯。去我家,我让老婆把那只羊给宰了!”巴勒图诚挚地邀请铁虎。而铁虎则因为刚刚才结束的危险而不敢擅离,他言辞坚决地拒绝了巴勒图的邀请,于是两人在客栈的门廊下拉扯起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侍者从里面出来了。他在铁虎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之后,铁虎转头对巴勒图说道:“巴勒图,你真要请我喝酒的话,我先去和主子说一声。如今我是身不由己啊!”
“铁兀勒,如果你看得起我就莫要诳我,这里面我现在是进不去的。刚刚托人叫了你半天才出来……你不会
一去不回吧?”巴勒图刚刚在这门廊下等了大半个时辰,如今铁虎说要去禀报,他就觉得铁虎是在敷衍他了。
铁虎笑道:“巴勒图,我有不是躲债的,你也不是放债的,我躲你做什么!我真是去禀报一声,成不成的肯定会回来的。”
“那好吧!”巴勒图今天的兴致很高。既然决定了要请铁虎喝酒,他就一定要请到。
铁虎果然没有骗他,去了一会儿之后就回来了。他笑着对巴勒图说道:“今天既然你说请客,那酒可要管够的。”
他的话让巴勒图有些尴尬,上次两人喝酒,喝道才起兴他家的酒瓮就见底了。不过今天他不怕了,乌克给了他一袋金豆子,绝对够让铁虎喝个痛快的。
“走,我们现在就去沽酒去,要喝多少你就挑多少。今天的酒管饱!”巴勒图也是个直性汉子,铁虎一句打趣的话就把他激的放起豪言来了。
两人兴高采烈地打了酒,买了不少的肉食,一路回到了巴勒图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兴致颇高的巴勒图的话就多起来了:“……谁能想到,落魄的巴依家族还有对单于继位这样的大事一言定夺的时候!今天我才真正的知道了什么是洛耶的尊贵!”
他出身巴依家族,但当初的族长是他的哥哥。他也从来没参加过札萨洛耶们的聚会。自然无法理解身为札萨洛耶的与众不同。
“来!为了你们巴依家族的再度兴起,我敬你一杯。”铁虎的酒量凭一个巴勒图还是没办法让他喝醉的,喝到现在,也仅仅只是有一点点微醺而已。
听了铁虎的话,巴勒图自然是要满饮的,豪爽地将碗中的烈酒一饮而尽之后,他放声高歌了起来。
浑厚的长调从他的口中悠扬地想起。这首歌讲述的是当年乌逊部的先祖追随血神征战四方的传说。这么多年来在乌逊部传唱,已经成了他们这个部落的史诗了。草原部落不写史。他们的历史都融合在歌声里,有的是传奇有的是史纪,源远流长。
一曲歌罢,巴勒图又给铁虎斟满了酒。就在这时铁虎试探着问道:“巴勒图,你觉得乌克这为新单于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乌克因为其母系卑微,所以早年并不受宠。后来他主动去军中历练,人倒是个不错的人,在部民中的人望还是很好的。特别是普通部民对他的赞誉要好许多。”巴勒图说的是实话,乌克为人深沉,平时很低调。也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他对普通百姓的关注要远大于对那些贵族。
铁虎看了一眼已经面红耳赤的巴勒图,笑着问道:“若是把乌克和血神相比你觉得两者有什么可比性吗?”
“那怎么可以比!血神虽然不是我们乌逊部的神祗,但血神的威名还是遍布草原的。乌克只是一个新单于,将来会有什么功绩还不知道,但若说要和血神相比那是不可能的。”巴勒图听到铁虎这么奇怪的一个设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铁虎却不以为然地说道:“这血神毕竟只是传说了,而乌克却能给你们巴依家族带来复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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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不好比的!”巴勒图的头摇得和个拨浪鼓似的。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呼喊:“乌克单于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