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儿子媳妇跪下给她磕头,伊尔黛夫人连忙上前将他们搀起。
“你个傻孩子,到家了也不说先回来,还去衙门做什么!你看看你阿爹,有了孙子公事都不办了……”伊尔黛夫人嗔着说儿子,其实是在指责丈夫。
可偏偏这时殷震弘抱着孙子走过来了:“这可是殷家的长孙……”
“你就知道霸着孙子,来让我抱抱。”伊尔黛嗔怪着伸手要接过孙子。
“爷爷……爷爷抱!”小家伙叫道。殷震弘哈哈大笑,把他举高不让夫人抱。
这时从内院出来两人,正是殷永和徐梓桐。
刚刚殷震弘大声说着“殷家的长孙”时,殷永在老远就听到了。他只是面色微微变了一变,从月洞门中走出来朗声笑道:“二弟回来啦!”
殷昊见到他随即上前见礼,随后又给洛月引荐了哥哥嫂子。
当晚殷家合家团聚,家宴上自然也是谈笑风生,不过殷昊总觉得这场面似乎多了许多客套而少了些亲厚。
月明星稀,殷昊站在院中望着天上的月影兀自出神。他回想着这些年来的经历,往事历历在目,但很多东西似乎一去就再也回不到原点了。离家越久,与家人之间的感情就越来越淡。
今天晚上的家宴上,父母之情自然是没有什么变化,但殷永和殷泰看似兄友弟恭,但那种隔膜却越来越强烈了。
而且有几次殷昊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殷震弘在逗弄殷纪畅怀大笑的时候,殷永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嫉恨。而殷泰对他则根本就是虚假的客套。
殷永和徐梓桐成婚多年,可两人一无所出。以前殷昊不在,自然不知道这之中有什么原因。但这次回来,他发现,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有着什么很严重的问题。他们之间似乎除了夫妻间应有的相敬如宾之外,缺了些相濡以沫的情感交流。
想到了这里殷永不禁想起在杨花飘絮的那个下午。
那是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也是他的初吻。杨花雪白,红唇殷嫣。如今这个女孩成了他的嫂子。她和殷永成婚的时候,殷昊在洛都。他曾经告诉自己,应该把这段还未来得及萌芽的情感彻底的忘掉。但今天再次见到她,殷昊发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每个人的初恋是最最难忘的,不管这份初恋是数年的缠绵还是转瞬的萌动。
她总会在殷昊的心里占据一个角落的。
“昊……你在想什么?”洛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件大氅披上了殷昊的肩头。
殷昊微微支吾了一下:“没……没什么……”
“今晚的月亮真圆……马上就要中秋了。”洛月并没有追问什么,聪慧的她今晚的家宴,自然也看出了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不过她不会去问,殷昊觉得需要告诉她,他就一定会说。
“明天你要进宫去?”听洛月提到中秋,殷昊就想到明天洛月准备去行宫觐见的事情。
洛月点了点头道:“自从那年离开洛都就再也没见宁儿他们了……”
“那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陪你……”殷昊搂住了洛月柔声说道。
洛月脸上微微一红,下意识地往两边看了看,转头给殷昊一个嗔怪的白眼,可一颗螓首却微微地点了点头
“恩……”
听到了洛月的回答,殷昊嘴角微微上扬,揽着她回卧房去了。
这
一夜,杨花飞絮的那个午后并不止是在殷昊一个人的记忆中被召唤出来。
烛光摇曳中,徐梓桐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一把妆刀。
森白的狼牙,银质的刀。
殷昊回来了。
曾经已经淡忘的一段记忆就仿佛久旱之后的一场大雨,突兀却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杨树林中那个吻,同样是徐梓桐的初吻。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初吻是根本无法忘记的,和那份无疾而终的感情一样。这些年来,她一直将这段记忆深藏在心中最深的地方。就好像这把妆刀,她一直贴身带着。但从来未曾拿出来把玩过。这森森的狼牙就好像那个人一样,冰冷、漠然……但却是那么地让人难忘。
今天他看到了洛月,也看到了他们的孩子。那个可爱的小男孩,让徐梓桐心中那种隐隐地痛变得越发的强烈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生活在那些闲言碎语之中。
她无法生育。
这是国公府上下共知的事实。虽然没有会提这个话题。但无数的目光从徐梓桐背后投过来的都是暗暗的责问。
可这些人又有谁知道徐梓桐心中的苦和痛。成婚这么多年,她还是处子之身。殷永身藏暗疾根本无法人道。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徐梓桐这些年来背负的沉重的枷锁。
“梓桐!”
殷永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这些年来他每天都会来尽他的义务。他需要这样的掩饰。曾经伊尔黛夫人和殷震弘都曾对殷永提出过纳妾的事情。可都被殷永拒绝了。
他们以为这是他沿袭自殷震弘的专情。但他们都不知道,殷永是怕纳妾之后会暴露他的秘密。
殷永是天阉。从出生时这个隐疾就一直伴随着他,但从外表看,他并没有任何的不正常。这个秘密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娶了徐梓桐之后,洞房之夜,他跪在妻子面前恳求她为他保密。徐梓桐答应了。这些年来也都相安无事。
但是今天,殷昊回来了。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儿子。
殷家的长孙!
殷震弘的那句话深深地刺痛着殷永的心。
他是殷家的长子,但殷家的长孙却是殷昊的儿子。他无法人道,这是他永远的痛。这些年来,他必须扮演着一个专情的丈夫,他要保住这个秘密。
听到殷永的声音,徐梓桐没来由的心里一惊,当她转头的一瞬间,那泪痕依稀的面容却被殷永看在眼里。
“睡吧!”殷永的脸色有些阴沉,话语也充满这冰冷。
徐梓桐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不由的有些莫名的心悸。
虎啸堂。
这是司马府中一处禁地。
虎啸堂位于衙门西北角的一个独立的跨院。堂前是一片空地。院中没有任何树木,全是砖砌的实地。四角有四间哨房,全天都有殷家虎威卫把守,院内每个哨位都有固定的位置,站哨的侍卫不能四处走动。不定时的还有五人一组的巡哨。可谓戒备森严,除了殷震弘之外,任何人要进入虎啸堂,若没有令牌就会被立即拿下,即便是殷永、柳长青这样的至亲和大将也不能例外。
这日午后。殷昊跟着父亲和兄长到了虎啸堂。柳长青、郑虎臣、徐文业三位将军已经到了。同时在座的还有司马少卿徐文建、司马府佥事许封、吴克用、章检等重要官员。看来这次应该有
很重要的大事要谈。
落座之后,殷震弘示意徐文建将本次会议的议题先告诉大家。
“各位大人,各位将军。今日国公召集大家来主要是想商量一下南征收复洛都问题。”徐文昌拿出一份文件让大家传阅,“曹德丰荒淫靡废,洛都周围现在还有三郡归属他的伪魏。如今三郡民众对曹德丰可谓是唾弃日深。这些都是枢密佥事章大人派人在三郡和洛都收集来的民情军情。大家都看看,具体的情况让章大人说说吧!”
枢密佥事专管军情刺探。原州军的斥候一向都有一个枢机营。章检是个四十多岁的瘦高个,其貌不扬。但却是殷震弘手下头号的情报探子。殷昊手下的西原号中暗藏的情报机构和这枢机营也多有联系。
听到徐文建点他的名,他便离座说道:“各位,文件大家都看了。枢机营派出的人查明回报,如今曹德丰的属下都在各寻出路,有些人已经和我们搭上了关系,若是我军南征他们愿做内应。不过这些人的名字……国公是知道的。”
他的意思大家也都知道,这种秘密的事情,也不适合在这会上说。
“早就该灭了这个鸟魏王了!大哥前次南征是柳老哥领头的,这次也该轮到我了!”生性火暴的郑虎臣直接站起来请战。
而这时在座的诸位将领也皆离座请战。除了殷永和殷昊兄弟俩,他们作为晚辈自然不好与这些叔伯辈的将军们去争功。
殷震弘看了这场面,摆了摆手,说道:“本来请大家来就是商议南征的事。大家的意见既然如此一致,如此说来南征已到最佳时机。这就不用商量了。至于说派谁去怎么打……文建,你说说。”
“我们原州军。永平、甘兴、宁远三卫各辖十万卫军,五郡郡使又领着十万镇军,原州护军还有三十万人马。加起来有七十万之众。”徐文建看了一眼殷昊,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有就是二公子执掌的景州都护府麾下的部队。自从建制以来,都护府长史水大人报来的军队员额一直是两万,可最近收复江北六郡,我看到的战报……景州军共出动了马步军十五万,还有留守的部队。二公子,可为什么上个月水大人报上来的军队员额却是三万三千呢?这……卑职就有些搞不懂了。”
徐文建这个殷震弘的首席谋士,自从和殷昊第一次见面之后,就一直暗中针对着殷昊。这原本是说南征的战略安排,可他话锋一转就转到了景州军的员额问题上了。他是司马少卿,按照职权来说,掌控各军员额的确是他的职责所在。
在座的也没有傻瓜,用脚指头都算的出来,景州现有军队应该是在十八万左右。殷昊手下有这么多部队却只上报员额三万三千。这样的做法就令人颇为不解了,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殷昊,他们心里都有一个问题——这是为什么?
只见殷昊不慌不忙的说道:“徐大人,其实您还漏了好些呢。除了您说的这些,景州军实际可用兵员共计二十五万。”
他这话一出来,在场的都吓了一跳,好家伙!漏了七万,加上先前算出来的十八万,整个景州军就有二十五万!基本相当于三卫的卫军总数了。
“但是关于景州军的军队员额……徐大人!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水易寒他没有报错!……就是三万三千。”殷昊微笑着对徐文建说道。
“这是因为景州的军制和原州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