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娘向姐姐见了礼,缓步来到小床边,看着沈昕娘刚给换过尿布胖胖的小婴儿,忍不住掩口而笑,“听闻府里的下人说,像王爷,我看还是像姐姐多些,瞧这眉眼,这小嘴儿,可不是姐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方离这会儿还醒着,精神头儿正好,似乎听见有人说话,便躺在小床上,转过脸来,看神沈四娘。
今日的方离,似乎心情特别好,看着沈四娘,也咧嘴笑起来。
“唷,真讨喜呀!真可爱!”沈四娘惊叹不已,慌忙又上前两步,“让姨母好好看看,姐姐,我能抱抱他么?”
“我抱,我抱,先让我抱抱!”公孙兰两步窜上前来。
“你莽莽撞撞的,这小孩子娇嫩得很,可大意不得!”沈四娘连忙拦住她说道。
“嫂嫂,你抱得,我就抱不得么?你小看我是不是?”公孙兰不服气道。
沈四娘摇头,“这同小看不小看,没有关系,也罢,你说得对,我也不抱了,这小小孩子,哪儿哪儿都是软的,让他自己躺着,倒是比我们抱着更自在。”
公孙兰见嫂子都被自己说的不伸手去抱孩子了,倒有些不好意思,让丫鬟搬了绣凳,坐在小床旁边,趴在小床边上,看着小床里头那小小的人儿,“真好看,眉毛像王爷,眼睛鼻子和嘴吧像昕娘。咦,他怎么老看着你,不看我呢?莫不是我长得没你好看么?”
公孙兰半开玩笑的同沈四娘说道。
沈四娘笑了笑,“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还未必能看得了那么远吧?”沈昕娘在一旁笑着说道,“王爷说,小孩子的眼睛还未长成,刚满月的时候,不过能看得一两尺那么远而已。”
公孙兰闻言惊讶的瞪大眼睛,“不会吧,这一双大眼睛透亮透亮的,我瞧他什么都能看得见!你瞧,他一直盯着四娘看。小世子,你是不是认得,这是你姨母啊?我也是你姨母呢!”
公孙兰从怀中拿出一只金制的小铃铛,在方离眼前轻轻的摇晃。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金灿灿的颜色,十分的好看。
可是方离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四娘,根本不为公孙兰所动。
公孙兰将小铃铛放在一旁,故意鼓着嘴道:“真是血里带着亲呢,竟然都不理我?嫂嫂你站远点儿,竟抢了我的风头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一屋子人的人都笑看着公孙兰。
沈四娘还真的起身,缓步要离开小床边。小床上躺着的方离,却仍旧看着沈四娘。并不像沈昕娘说的他看不到那般,他不仅能看到,而且目光是追随着沈四娘的。
“瞧,小世子一直看着嫂嫂的肚子呢!是不是嫂嫂肚子里也有个孩子?所以小世子格外喜欢嫂嫂?”公孙兰笑着说道。
沈四娘一听这话,立时红了脸,“瞎说什么!净信口胡说!”
“也不算是胡说,听闻孩子的眼睛纯净,能看到成人看不到的东西,公孙娘子许说的有道理呢!”奶娘在一旁神神叨
叨的说道。
公孙兰连连点头,一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这有什么好猜的?四娘也不必不好意思,你同公孙将军成亲也有半年时间了,若是有了也是理当的。”沈昕娘笑着说道,“这不是喜事么,恰紫阳真人今日也在府上,他医术高明,请他来为你诊脉不就知道了?”
沈四娘低着头,低声嗯了,一张脸却是早已红透,分外的不好意思。
她月信不准,这个月已经迟了好几天了,她也在往这上面猜,可又怕不是,徒惹人嘲笑。今日借着这机会,是不是的,也不是她急着要看的。
再者说,紫阳真人的医术她是有耳闻的,听闻姐姐那时候怀有身孕,不过半个多月,紫阳真人就能摸出不同的脉象来,还将王府原来的府医都给将走了呢。
紫阳真人就在外院宾客席上吃酒,很快被请了过来。
众人和他也算熟识,见了礼便都没有客套,请他上前,为沈四娘切脉。
紫阳真人眯着眼睛,诊了右手手腕,又诊了左手。沈四娘瞧他眯着眼睛,十分认真的样子,心急想问,却又不敢开口。紫阳真人也没说话,她越发紧张起来。
莫不是,想错了?并没有怀孕?可紫阳真人这幅凝重的样子,莫不是她有什么不好?
沈四娘一时片刻,吓得腿都有些软了。
紫阳真人却是连连点头道:“喜事,喜事!”
沈四娘看他的表情,却是不敢相信他说出口的话,愣愣有些犯傻的问道:“什么喜事?”
紫阳真人瞪眼看她,“你们请我来切脉,为的是什么喜事?你一个新婚的妇人,你说是什么喜事?”
公孙兰大笑着上前,拍着沈四娘的肩膀道:“嫂嫂真是欢喜傻了!紫阳真人是说,你有喜了!”
沈四娘瞪眼看着紫阳真人,“真,真的?真的是有喜了?”
紫阳真人连连点头,“刚知道自己有孕的小妇人,多半是你这个反应,欢喜的不知所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说完他还常常叹了一声,起身朝沈四娘和公孙兰道喜。
“又不是我有喜了,朝我道什么喜,你该朝我哥哥道喜。”公孙兰嘟囔道。
紫阳真人摸着胡子笑着点头,“是该朝公孙将军道喜,公孙将军尚要好好谢谢沈娘子呢!如今有四十多天,正是胎相还不稳固的时候,沈四娘子万事留意,饮食之上也要多多小心。多坐卧休息,不可操劳,待三月胎相稳固之后,方能常常走动,活动身体,三月之前,要精心调养。”
“我家娘子怀有身孕之时,怎不见道长这般叮嘱?”丹心在一旁瞪眼问道。她家娘子怀有身孕之后,几番同人恶战,还被虞泰那个恶人掳走,可谓惊险重重,如今小世子不也是健健康康的,生出来都有九斤重呢,连产婆都说,这般大的个头儿不常见。
紫阳真人摸着花白的胡子,高深莫测的一笑,“沈娘子的身体,岂是一般妇人可以比拟的?自是不同!”
“就是,嫂嫂娇柔,一切当小心为上!不可大意呢!哥哥以前羡慕他的友人都有儿子常绕膝头,爹爹,爹爹的撒娇耍赖,如今他也要当爹爹了,看他不高兴疯了!”公孙兰在一旁笑着说道。
“贫道这就去恭喜公孙将军!”紫阳真人拱手说道。
丹心连忙打了帘子,送紫阳真人。
紫阳真人离开上房,抬眼望着今日格外清朗的天空,喟然长叹一声,缘分福分这东西,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他快步来到席间,将正在同人饮酒的公孙陵给拽出了厅堂。
公孙陵十分莫名的看着紫阳真人。
“你要当爹了。”紫阳真人看着他说道。
公孙陵不知是酒喝得多了,反应迟缓,还是根本没听清楚紫阳真人说了什么。他瞪大眼睛看着紫阳真人,“啊?”
“啊什么啊,你要当爹了,沈四娘,怀有身孕了,已经有月余。”紫阳真人认认真真又说一遍。
公孙陵瞪着眼睛愣了好一阵功夫,才反应过来,当即大喜过望,若不是在众多宾客面前,他只怕要高兴的手舞足蹈了。纵然这里人多,他也抑制不住兴奋的伸手紧紧抓住紫阳真人的衣领,“真,真的啊?你,你以前不是说……说……”
他一时心跳的很快,快的他吐字都有些颤抖和含混不清。
紫阳真人点了点头,从自己的领口上将公孙陵的手给拽了下来,“是,我以前说过,你的病,会让你子嗣艰难。如今你有多长时间没有犯过病了?有多长时间没有再疼过了?旁人不清楚,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公孙陵愣怔的看着紫阳真人。
紫阳真人呵呵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子,你的病好了,根除了!”
紫阳真人说完,便笑嘻嘻的入了厅堂,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开怀畅饮起来。
公孙陵立在外头,好似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有多久没有疼过了?有多久没有犯过旧疾了?自打四娘往家中送酒,他将酒从妹妹那里夺走以后,就没有了吧?原以为妹妹的话,不过是夸张之言,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紫阳真人说,他的病,他治不了,只能缓解,不能根除。他便从来不敢奢望,这病真的能好。紫阳真人说他子嗣艰难,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可他也只将这根刺埋在自己心底最深处,从不敢触及,总抱着一丝丝幻想。毕竟只是“艰难”而不是“不能”嘛,总还有机会的。
所以有友人玩笑问他,怎么成婚半年了,也不见家中传出添丁喜讯的时候,他总是搪塞过去。更不敢在四娘面前露出端倪,心里的酸涩和疼痛只有自己知道。
不曾想,上天没有薄待他,上天竟让他的病真的借着齐王妃的酒好了!让他有后了!让他也能当爹了!齐王妃于他,可谓莫大恩情!
公孙陵喜极而泣,抬手抹了把脸,嘿嘿的傻笑起来。转身回到厅堂里,咕咕咚咚的灌下好几碗酒来,但凡来敬酒的,更是来者不拒,他高兴,打心眼儿里高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