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忍不住连连摇头,刚看见生意要兴旺起来,便出了这种事儿!流年不利呀!流年不利!
吃死了人的食肆,能开下去才怪!
东家若是侥幸,说不得还能逃过这一劫。
掌柜的想着,向沈昕娘看过来,看着娘子年纪轻轻,不谙世事的模样,只怕这一劫,她是逃不过去了……年纪轻轻的,若是被下了大狱,还能有好儿么?
“什么人?休得靠近死者!”沈昕娘想要去试一试中毒那人的鼻息时,立即有金吾卫上前相拦。
沈昕娘收住脚步。
一旁的金香却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向二楼看去。
沈昕娘缓缓抬头。
二楼廊间,廊柱一旁,立着一个颀长伟岸的身影。
那人眉目宛如刀刻,不怒不笑,就已经让人望之流连,不舍移开视线。
那人唇角微微勾起,一张神祗般的脸更是生动明媚,整个食肆都相映黯然,只有他华彩非凡。
沈昕娘望着居高临下的他,没有动。
二楼却快步走下一个丫鬟,在沈昕娘耳边道:“王爷说,如果您需要,这件事,他会出面相帮。”
沈昕娘看着二楼,仿佛睥睨众生的齐王爷,微微摇了摇头。
“无关人等退散!仵作已经验明,此人碗中饭菜有毒,乃中毒而死。食肆从掌柜到活计一律带走!”金吾卫大喝一声。
丹心等人立即就被推搡着向外而去。
“慢着。”沈昕娘开口道。
丹心连连冲她摇头,连相识不久的掌柜都在向她摇头。
她一年轻弱女子,即便插手进来,不过多将自己搭进来而已,救不了他们,又赔上她自己,何苦来哉?!
“你是何人?”金吾卫问道。
“我是这里的东家。”沈昕娘淡然回答。
围观众人一阵哗然。
立在二楼的齐王也微微眯了眼睛,她还真是,什么都不怕呢!
金吾卫冷冷一笑,“既是东家,那便一起衙门里走一趟吧!你的食肆吃死了人,你也脱不了干系!”
沈昕娘垂眸来到地上中毒那人身边,缓缓蹲下身来,试了试那人的鼻息,“他还没死呢。”
一旁仵作喷笑出来,“姑娘啊,你真是年轻!没见过世面!人是没死透,不过这人中毒已深,要死也不过一时片刻!便是神医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废话什么?带走带走!”金吾卫不悦道。
“食肆里发生的事情,还是食肆里说清楚的好。”沈昕娘说着话,忽而靠近那金吾卫。
二楼的齐王,眼眸立时眯起,面上有不悦。
只见沈昕娘以极快的速度,塞进金吾卫手中一张飞钱。
“请大人稍事片刻,待我问清楚了情况,自然随大人处置!”沈昕娘塞了钱,就退开一步。
金吾卫背过身,看了看袖中飞钱,脸上表情缓和许多。
“你是东家,问清楚也不为过,不过你要问谁?”金吾卫指着被羁押在一旁的丹心,掌柜等人。
沈昕娘却指着躺在地上那人,“问他。”
店内店外又是一片哗然,人都快死了,还能问出什么?这带着幂篱的小娘子瞧着窈窕多姿,该不
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金吾卫捏了捏手里的飞钱,“娘子确定要问他?”
“是,请大人给个房间,我要单独询问。”沈昕娘缓缓说道。
金吾卫点头同意,指挥着手下将人抬进一旁摆有屏风的隔间。
仵作在一旁皱紧了眉头,“大人,她要问死人个什么?她又不是仵作……”
“你管她问什么,问不出,直接将人带走就是!”金吾卫低声道。
沈昕娘垂眸,低声对伺候身边的金香说:“齐王把你留给我,你如今就是我的丫鬟,可会听我的吩咐?”
金香一愣,连连点头道:“婢子自然是听娘子吩咐的!”
“离开食肆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人在暗中窥伺。在布行也有这种感觉,只怕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陷害。你去外头看看,那人定然没走。发现行踪可疑之人,你就将他捉回来!”沈昕娘低声吩咐。
“啊?娘子……娘子怎知我能将人捉回来?”金香一阵被看穿的紧张。
“你有功夫在身,且齐王就在二楼,你如何不能将人捉回来?”沈昕娘淡然道。
“娘子怎知……”金香问道一半,又停下话来,这话再问,就傻了。王爷让她们四个贴身保护娘子,却早早就被娘子看了出来。
“快去,别让人溜了。”沈昕娘颔首道。
“是!”金香不再扭捏,拱手退出屏风外。
支开金香。
“太极生两仪……”沈昕娘念动口诀,唤出阴阳泉眼,舀白泉水灌入那人口中。
此地不方便沐浴,不然一黑泉水浸泡,吸取体内余毒,他会醒来的更快。
沈昕娘收起阴阳泉眼,静立一旁,思量着今日之事,究竟是谁在针对她。
半柱香的功夫。
外头的金吾卫等得有些不耐烦,看热闹的人非但没少,口口相传,反倒更多了,食肆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
“小娘子,快着点儿,您问出结果了吗?咱们还得将人带走呢,不能总在这儿耽误工夫呀?”金吾卫大声道。
一旁的下属都跟着哈哈嘲笑起来,一个半死了,随时都能断气的人,能问出什么来?
这小娘子铁定是脑子不好!
“掌柜、伙计带走也就罢了,她身边那丫鬟别让人带走。”二楼雅间内,齐王看着面前菜式,淡声说道。
“是,王爷!”带刀随从拱手应声,退出门外,正要去交代。
却忽闻得——
“咳咳——”一声男人的咳嗽从屏风后头传了出来。
喧闹的食肆一楼,立时安静下来。
“咳咳咳——”男人咳嗽的声音,在这一片宁静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连围在食肆外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抿嘴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听错了。
后头不知情的人还要挤嚷,被前头人“嘘嘘——别吵”给制止下来。
沈昕娘带着幂篱的窈窕身影从屏风后头走出。
众人都瞪大眼睛望她。
“不敢耽搁大人办差,请大人派人将他扶出来吧!”沈昕娘说道。
她话音刚落,那先前要被毒死,已经被仵作判了死刑的男人,却是自己挣扎着起身,扶着红木的
屏风,艰难的——自己走了出来。
“啊——诈尸呀——”
看热闹的人里,有胆子小的忍不住惊叫道!
想要往外挤,可外头围得人太多,一时又挤不出去。
“大白天的,诈个鸟的尸!”后头没瞧见,只听热闹的人鄙夷道。
金吾卫和仵作一瞧见那人自己走出来,险些吓得从凳子上,跌坐到地上去。
“你你你……”仵作指着那人,瞪大了眼睛,满面不可置信!
“大人!大人明鉴!小人是被人害了呀!”那人瞧见金吾卫身上官服,先是愣了一愣,片刻便反应过来,噗通跪倒在地。
“说、说说清楚,怎、怎么会事?”金吾卫难掩惊讶,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二楼齐王随从也再三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才敢回去禀报,“王爷,毒死那人,他……又活了!”
齐王闻言,喝茶的动作一顿。
起身向外,再次站在二楼廊间,低头向下看去。
沈昕娘黑纱幂篱之下,净白的衣衫,透着孤傲清冷,不惊不乱。
中毒又醒的男子哭声道:“我那友人请我来吃饭,说是要还借我那三百贯的银钱。我便来了,可吃饭间,他不提钱的事儿,只频频给我倒酒夹菜,我忽觉腹痛难忍,知道情况不对,就……就已经浑身僵硬,言语不能,想要抓住他,却被他一推,倒地不起……”
“你那友人在哪儿?可还在人群里?”沈昕娘忽而问道。
一人闻言,立时推开周遭人就要往外钻。
“就是他——”
“抓住他!”
沈昕娘和那中毒男子异口同声道。
金吾卫反应也算敏捷,两人上前,拽住那想要从人群中挤走的男子,一把甩入食肆厅堂里。
那人拽痛了屁股脊背,连声惨叫。
中毒的男子,立即扑上来,两手扼住他的喉咙,就要掐死他。
“我当你是朋友,才借给你银子,你赖账不还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毒死我!我!我和你拼了!”中毒的男子咬牙切齿道。
那人翻着白眼,拍打着他的手,连连摇头。
金吾卫上前将人拉开。
“世上还有你这般人,不想还钱,就下手毒死友人?!”金吾卫瞪眼喝道。
“不是,不是!官爷,官爷听我解释!前几日有人找到我,说让我做些事,就给我一千贯钱,我不敢,那人却说不是大事儿,我欠着钱,生意上又周转不开,确实需要钱,他说不是要命的大事儿,我就答应下来。今日那人又找到我,说,只要我请人到这食肆里来吃饭,将一副泻药放在碗里,就把钱给我。我这才答应!”那人哭着解释,“我真不知道这药会要了人命啊!那人告诉我是泻药,只是泻药!”
“你,你就是想害死我……”中毒的男子又要扑上去撕扯,被金吾卫拉住。
“我是拿了钱就想还你的,不曾想过这会是毒药啊!你知道,我连只耗子都不敢打死,怎么敢下毒要你的命呢?”下毒的男子脸都哭皱了。
周围嘘声一片。
这事情真是一波三折的!今儿这热闹不白看!
“是谁给你给你银钱,让你下药的?”沈昕娘缓声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