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立时领命而去。好在这里离镇子不远,很快便租来了一辆还算干净的马车。
公孙陵在晃晃悠悠中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他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马车。马车极其简单,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他隐约能听到齐王吩咐随从的说话声,听得到马蹄嘚嘚嘚的声音。
他浑身酸痛,一动都不想动,就这么僵硬的躺在马车里。瞪眼看着不算高的车棚顶子。
妹妹在哪儿?妹妹还好么?
马车晃着,他心里头的压抑难受难以言说。可他十分清楚,这般漫无目的,毫无思路的追下去,不会有结果,就算他将自己累死,也找不到妹妹。他却不能任由自己这般任性的追下去。他不可能丢开京中的一切不管,他不可能丢下神策军不管。身为一个大将,他任性妄为的时间已经够长了。齐王纵容他的时间也够多了。
他总要回去,面对自己的任务,担起自己肩上的责任。他如今不止有妹妹,更有怀有身孕的妻子,他这么久不回去,娇妻是何等的担忧?娇妻腹中的孩子可会恐惧?
马车中的公孙陵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来,缓缓闭上了眼,好似将焦灼急切都关进了眼帘中,藏入心底。
齐王爷一行回到京城之中,并没有将公孙陵送回到公孙府上,而是直接拉到的王府里,让人给公孙陵准备了合身的衣衫,备了水,让他沐浴。
来回三四日的奔波,一行人仿佛都累的瘦了一大圈。
方琰也迅速的沐浴换过衣服,洗去风尘仆仆,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
只是洗漱干净,也换过衣服的公孙陵仍旧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眼底红的好像一辈子没睡过觉一般。
“你若要质问,如今就问。你若准备回去,最好打起精神来。”方琰看着厅堂里头死气沉沉的公孙陵。
公孙陵看他一眼,霍然起身,拂袖就往厅堂外大步走去。
“回府?”方琰问道。
“嗯。”
“就这样回府?”
公孙陵又停下脚步,回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看了看方琰,“还有事?”
“你这般回去,家人可会担心?孕中夫人,身体娇弱,受不得刺激惊吓,会对腹中孩儿不利。”方琰缓声说道。当初沈昕娘怀有身孕,他看了太多的医书,如今自觉比接生多年的产婆理论经验都要老道。
公孙陵皱了皱眉头,冲他拱手,“多谢王爷提点。我知道,不会叫她知道。”
“你这样子能瞒得过谁?”齐王多问了一句。
公孙陵脸上甚是不自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心中愈发烦躁。“我回去看过她,就回丰裕口大营!”
说完,迈步跨出厅堂。
还未来到院门口,就瞧见一身正装的沈昕娘立在回廊间。
公孙陵立时怒冲脑门儿,一双赤红的眼睛狠狠瞪了过去。
沈昕娘被他瞪的愣怔了片刻,很快明白过来,她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原本应当先行礼的公孙陵,却只是愣愣站着,动都没动。
“家妹一直当王妃是最最要好的姐妹。”公孙陵张口,僵硬说道。
沈昕娘点头,“我知道。”
“她不见了。”公孙陵又说,“下落不明,安危不知。”
沈昕娘垂眸,停了片刻,才笃定说道:“她一定不会有事。掳走她的人,生生跟了她两个月,那么掳走她这件事便是从一早就开始计划,并且定然十分重要。她既重要,便会被人慎重对待,断然不会只是为了取她性命,在这段时间内,尽快……”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派人护送她?你知道她没心没肺的性子!你也没心没肺么?”公孙陵大骂道。
这话让一旁的金香丹心十分听不下去,立时就要上前呵斥。
就连从厅堂里头出来的齐王,脸上都十分的难看。这公孙陵仗着自己妹妹丢了,什么话不分轻重都敢说。难道是昕儿将他妹妹给弄丢的么?他自己的妹妹,是托付给昕儿照看了还是怎的?且已经是及笄了的大姑娘了,难道还是襁褓中的孩子不成?丢了就能怪到旁人头上?
沈昕娘抬手拦住金香丹心,颔首道:“是我疏忽了,我会想办法找到她。”
“你想办法,你呆在家里,你能想到什么办法?你若真有那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能耐,你现在就告诉我家妹在哪儿?你想办法……真是说的轻松!”公孙陵怒道。
沈昕娘只安静站着,并不辩解,也没有因他不敬而恼怒。依旧冷冷清清,宛若一块没有情绪的冰石一般。
公孙陵气哼一声,甩手便走。
“不必瞒着四娘。”沈昕娘却是又开口道。
“家务事,不需你多管!”公孙陵随口反驳道,“她不像你这般,心硬如石,她们姑嫂关系甚好,若是知道家妹被掳,定会心急如焚。不像你,无动于衷!”
金香丹心气的不行,他哪只眼睛看见娘子无动于衷了?娘子在听闻公孙娘子说有人跟着她,当即便派了人保护查看。他们前去寻找这几日,更是十分担忧,频频测算公孙娘子安危。他凭什么就说娘子无动于衷?娘子才是真正在想办法帮他寻找妹妹好吧?都像他这般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才是关心公孙娘子么?
“公孙将军几日不见,神态焦灼,若是故意瞒着四娘,四娘也会察觉出不对。女人并不像你们想的那般脆弱。但有个致命的缺点,便是爱多想。公孙将军若能坦诚告诉她,她知晓情况,虽担忧,却不至于胡思乱想。若是故意隐瞒,到是叫她心神难安,忧思伤身。”沈昕娘冷静说道。
公孙陵冷哼了一声,不再理她,迈步便走。
方琰上前,抬手握住沈昕娘的手,“昕儿莫放在心上,莫跟他一般计较。”
“我请了紫阳真人和黄道士来府上。”沈昕娘忽而说道。
方琰一愣,瞪眼看着她,等她下文。
“紫阳真人更擅长测算占卜,或许能窥见一二,也好寻到些方向。”沈昕娘解释道。
“公孙将军并不信道家的测算之事。”方琰蹙眉说道。
沈昕娘点头,“所以他在的时候,我就没说。你几日没有进宫了,还是快些去忙你的事,倘若有收获,会尽早叫你知道。”
方琰点点头
,抬手轻握了握她的肩。她白皙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他知道,她的焦急她的担忧都是藏在心里的,并不见得她就比公孙将军好过。何况公孙兰是离开王府之后,出了事,纵使公孙将军没有那一番话,她心中也定然有自责。
“人都不能预见将要发生的事,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方琰靠近她,语气沉稳的说道。
沈昕娘点头,“我知道。”
方琰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实在看不出更多的情绪,便轻叹一声,让人备车,往宫中而去。
此时被众人担心牵挂的公孙兰,双手都被反绑在身后,在强烈的晃荡震颤中,恍恍惚惚的醒过来。
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是漆黑一片,隐约能从木板中间细小的缝隙中,看到一丝丝光亮,知道外头应该是白天。
她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带走多久。她离开王府之后,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跟着她的人,既然跟了那么久又没有下手,一定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便故意来到人迹罕至的城郊,想要将他们引出来,以便自己好好教训他们一番,全当无聊的日子里,活动活动手脚。
谁知这群人,就在这时候下手!功夫还远在她之上,连王府的暗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公孙兰意识到自己栽了的时候就被人打晕,带走。
她时昏时醒,清醒的时候并不多,一开始她还想想要呼救,可那些人一旦发现她清醒过来,就会给她灌药。
以至于她现在还有些晕腾腾的,马车究竟是要去往哪里,她更是无从知晓。哥哥应当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吧?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她,救她回去的吧?
这些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人,若是被哥哥找到,定要打他们个半死,叫他们知道,她公孙兰是惹不得的角色!
可是哥哥现在在哪儿啊?
公孙兰浑身僵硬,躺着却不敢动,生怕自己乱动,会叫那些人发现自己又醒过来,再给她灌药。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了好一阵功夫,她觉得自己神智渐渐越发清明,才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身子。
可肩膀立时就碰到了上头的挡板。她吓了一跳,再不敢乱动,好在并未引起人的注意,马车仍旧在飞快的跑着,她能听到车轮声,马蹄声,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她又动了动,好一阵子之后,她才弄明白,自己不是在马车里头,而是在马车车厢的暗格里头。
外头的人声似乎渐渐多了起来,热闹起来。
公孙兰屏气凝声,竖着耳朵,仔细听外头的动静。
有车马牛羊,人畜熙熙攘攘十分杂乱的声音。如果她没有听错,这应当是要进出城门了吧?先前一直安安静静,这会儿突然热闹起来,应当是进城。
公孙兰立时一动不动,盘算着等会儿进到城门处,有城防兵吏的时候,她弄出点儿大动静来,引得城防兵的怀疑,或许就能脱身了!
她心跳加快,呼吸却放的越发轻缓,生怕让掳走她的人发现,而错失机会。
“停车检查——”
被藏在马车车厢暗格里头的公孙兰听得外头一声大喝,心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