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归域之战(二)
“看郑越的意思,应该是考文史吧?”锦阳突然传出消息,科考制度开始大行其道,山野里面默默无闻的读书人也能登上天子门生,樱飔亲自把消息送到了冉清桓手上。
关于科考的事情还是冉清桓无意中和郑越提起来的,没想到在这么一个人人自危的混乱时刻,他竟然能够想出这种法子。在中国古代,科考当然是有文有武,然而眼下的动乱年代正是各路英雄一展身手的时候,军旅生涯和一触即发的战场是锻炼名将的熔炉,各国所不注意的文臣,才真正是这场战役决定成败最重要的伏笔,况且这么一来,燕祁的悠闲,各国都是看在眼里的,何愁人才呢……郑越这一招棋,看的还真是深远。
樱飔睁大了眼睛:“文史……”像是听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果然,是人们还无法理解的想法。冉清桓笑笑:“丫头,笔墨伺候。”
“李副将,将军今日回营了。”
李野闻言抬起头,放下已经被自己揉了百遍的图纸:“今天倒是早,将军可尽兴了?”
“将军今日去打猎,收获颇丰。”答话的是李野的亲卫兵,名唤赵甫臣,此人骁勇,可当数十人,早年受李野救命之恩,是以宁可屈才做卫兵,以报再造。
李野听他口气颇有怨气,偏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将军得罪你了不成?”
赵甫臣闷声闷气地道:“不敢,不过觉得将军实在不把三军安危放在眼里。”顿了顿,他又道,“来了有快半月了,整日里走马斗狗,就差在帅帐里放两个婊子了,他当领兵是儿戏么?!实在……太不象话!”
李野笑笑:“你就这么看将军这个人?”
赵甫臣皱眉:“末将僭越了。”
李野摇头,大步向帅帐走去:“将军么……以现在的你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要么怎么他为将你为卒呢……普天之下敢用他、能跟得上他思路的人,怕是只有……”剩下得声音赵甫臣离得远了些,没听到,他呆呆地望着李野,那个表面上彬彬有礼而内里狂傲的男子,刚刚一席话,竟在那人的神色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蛰伏之色。
冉清桓……
李野到了帅帐的时候,冉清桓正指挥着亲兵七手八脚地烤着野味,年轻地临时将军嘴里叼着一根枯草,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见了李野,吹了声口哨,把枯草从嘴里拿出来:“小野别是闻着香味来的吧?”
李野四下看看,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将军今日回来得好早,恐怕我们得安稳日子也要到头了吧?”
“你知道了?”
“将军莫测,末将未敢妄言。”李野如常地打着官腔,态度恭谨。
冉清桓站起来,用力拍拍李野地肩膀,甩下一句:“臭德行。”便出了帅帐。
“臭德行?”李野眨眨眼睛,颇有些郁闷。
冉清桓伸了个懒腰,极目而眺,四下苍茫一片,荒芜的群山连绵起伏,风声和马嘶声像是谁的丧歌,无歇无止地回响。
“山的那边,依旧是山哪。”他说话地口气就像是个曾经落魄浪迹的老头子,蓦地,冉清桓清澈的声线高了起来,“李野,替我传令三军,申时造饭,大伙儿吃饱喝足,带够干粮,趁夜开拔!”
“得令!”
兰子羽匆匆地往郑越地书房里赶,忽然被人一声唤住。
他脚下一顿,回头看去,只见几个宫装的妍丽女子站在那里,中间的一个,手里捧着件金丝孔雀翎的锦袍,后妃打扮,身量苗条,云鬓红颜,眉间一点朱砂,颜色倾城,饶是兰子羽也不由恍了一下子,半晌方才想起来,这位便是新婚的锦阳王妃戚雪韵了。
略略退了半步,他垂目低头一礼:“微臣见过王妃。”
戚雪韵优雅地还礼:“兰太傅。妾本不该耽搁太傅时间,只是贱妾有一事相托,望太傅不辞劳累。”
兰子羽见了她神色和手上的东西,心下了然:“王妃言重了,可是要微臣带东西给王爷?”
戚雪韵轻咬樱唇,将袍子递给兰子羽:“这阵子王爷日理万机,相爷又不在锦阳,妾身挂念王爷身体,如今乍暖还寒,恐下人们不知冷热,便亲手缝制了这件袍子,妾身不敢有扰王爷,还望太傅带到,手工固然粗陋,却是妾一番心意。”
兰子羽忙不迭地双手接过:“王妃放心,微臣定不辱命。”
“如此,有劳太傅了。”戚雪韵深深地往书房地方向看了一眼,又福了一福,这才告辞离开。
郑越此时正在看一封信,军机密信,樱飔风尘仆仆地坐在一边,显然是刚从冉清桓那里回来的。
兰子羽进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郑越微微拧紧的眉目,不知冉清桓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太傅来了,请坐。”
兰子羽也没有多礼,不知是不是受了冉清桓的影响,落了座:“王爷,这是王妃托我带给王爷的,叮嘱王爷好好保重。”
樱飔抢先接过来,咋咋舌:“哇,好细致的手工!我是不如她了,王爷,你老婆真是贤惠!”
郑越闻言瞅了一眼樱飔怀里的东西,淡淡地道:“喜欢就赏了你吧,这么花哨的东西,你改小一些,穿出去倒也不难看。”
樱飔撇撇嘴,爱不释手地又磨蹭了两下,将袍子放在一边:“我可不想让女人地醋给淹死。哎,那么贤惠好看的女人,碰上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真是白瞎了。”
郑越瞪了她一眼:“死丫头,还不给太傅上茶?”
兰子羽摆摆手:“别忙了,王爷,小冉那边怎么样了?”
郑越将信笺递过去:“详情他不肯说,只说不日能拿下,孤实在是有些担心……”
“小冉可以说是诡计多端。”兰子羽笑笑,“王爷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小冉几时做过没谱的事?”
郑越微微点头,眉却没松开,真是……关心则乱。
“小冉的意思是西戎不宜立破,可是因为北蜀么?”兰子羽看了一眼被遗忘在一边的珍贵锦袍,暗暗叹了口气,这个绝代的女子,最终怕也只是个天妒的红颜吧,“王妃既然已经来到了燕祁,北蜀便还是偏向于我们多些的,只要不是太过……”
“邻国诸多事端,我们与洪州已经开战,大敌当前,北蜀态度暧昧,不得不防。”郑越轻轻捻着冉清桓的信封,有些出神,“燕祁虽然国力不弱,但经过这么一场大战,若是不能以战养战,却跟洪州斗得两败俱伤,到时也只是叫渔翁得利罢了,清桓……若是可以,他不愿多带些人马么?他是在节省军费开支啊……归域一战若是大捷,就算是打开了西戎人的大门,到时候洪州人恐怕也得掂量掂量,我打算……把他调回来。”
“王爷……”樱飔大睁着眼睛,一脸惊讶,“冉小狐狸真是成了精了……”
郑越和兰子羽望着她,不明所以。
樱飔说道:“他托我稍了口信,说这一仗打完以后,王爷你必定要调他回来,可是看了你科考的计划,他觉得自己暂时不回来的好,他说军中多璞玉,李野什么的更是有名将之姿,只是临阵还略有些生涩拘泥,你这边在培养文臣,他就算帮你奠定武将了……”樱飔偏偏头,想了下,一拍手,“对了,狐狸说西戎内奸的那点破事让你自己搞定。”
郑越愣了下,随即撑住额角苦笑:“这死狐狸。”
如是……真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当你念及,有那么一个人,远在千里之外,只凭只言片语便能洞穿你那别人看来不可理喻得想法作为时,曾经高处不胜寒的凄凉感触,刹那间就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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