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素回屋便整理了一遍礼单,又挑了好些东西加起去,送给杜老太爷的是一副古画真迹与一对青花瓷的双耳笔筒,杜老夫人是一对金镶玉如意并雪貂绒的披风,还有王氏的插屏和绞丝金镯,二表嫂刘美凤并杜延雪姐妹的是几匹闪缎并一套头面,鲜亮的颜色正适合年轻女子。
杜延意的当然也有,连带着京城的杜家人都没有落下,萧怀素都一一备足了这才坐了马车往杜家的暂居地而去。
宁湛骑马随行在一旁,俩人还隔着车帘说着话,那模样别提有多甜蜜了。
因萧怀素让人提前去送了信的,所以到了杜家杜老太爷与老夫人他们都坐了一堂等着。
宁湛与萧怀素又斟茶拜见,行了一番全礼,倒也讨了不少好东西。
“看看,这外孙女来就像是回了娘家似的,这礼全都讨了去,这丫头真是半点不吃亏。”
杜老夫人笑着与杜老太爷说话,见着萧怀素小俩口幸福恩爱的模样,他们只有开心的份。
王氏便在一旁笑着附和道:“这可不就是回娘家么,怀素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在杜家呆了那么些年,怎么也比萧家人亲近不是?”
萧怀素笑着倚在杜老夫人跟前撒娇,“外祖母与大舅母说得都对,反正你们不能不管我!”说着还转头对宁湛眨了眨眼,倒是换来他一声轻笑。
杜老夫人笑道:“看看,这还赖上咱们了!”
众人顿时笑成了一团。
宁湛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杜家人对萧怀素的宠爱与疼惜,那是半点没有作假,而她也与在萧家时完全不同,显得自在随意多了,连他都对杜家人多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杜老太爷在一旁捋着长须,看着小夫妻俩之间的眼神交流也知道他们默契十足,不由十分欣慰,“如今看着你们成亲了,原本我也是想着回杜家村的,不过眼下却也不急……”又看了一眼杜延玉,“还要等着三丫头的事情落定了,咱们老俩口才能放心地回去。”
杜老夫人也跟着点了点头,倒是看得杜延玉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
萧怀素又转头看向杜老太爷,“外祖父,四舅舅一家到时候也能回吗?”
杜老太爷微微一怔,长叹了一声,“能回了,如今也已经两任了,老二与老四做得都不错,今年年中会回京述职,到时候再看看这官职安在哪里。”
“父亲与二伯父都能回了?”
杜延玉却是惊喜地抬起了头来,“那我能见到四弟了……也不知道三哥好不好。”
“延林如今从商了,”杜老太爷说起杜延林便摇了摇头,“这小子对学业本就不上心,原本你祖母将他送到老二身边也是想让父母管束一番,却没想到还是没能掰正。”
杜家人都是科考入仕,就算到了这一辈杜延意差了些但也勉强挂了个尾,家里再找些关系送进工部也不是难事,眼下杜延意不是在工部浑得风声水起,还很得他上峰看重呢。
只是杜延林……或许真不是那个材料,连杜伯宏夫妻都放手了,他们做祖辈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见杜老太爷一时之间神色有些黯然,萧怀素想了想,这才劝道:“做商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观澜不也是这样,还顶了个皇商的名头呢,也许三表哥本就志不在科举,勉强下去只怕还一事无成呢!”说着过去半蹲在杜老太爷的身边,摇了摇他的衣袖,“再说了外祖父正该是老来享福的时候,还去操这些心干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怀素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是我没看开!”
杜老太爷说着便哈哈笑了起来,又看了杜老夫人一眼,眸中蕴着温情,“好在这次回来见着老大做得有模有样,皇上也允了我致仕,这下是真能好好享享清福了。”
杜老夫人与杜老太爷相视一笑,“你这把老骨头熬了那么久,也总算是出头了。”
萧怀素又将各人的礼物都分发了下去,杜老太爷这才招了宁湛去书房说话,对这个外孙女婿他还是比较看重的,当然如今成亲了还要再叮嘱一番,杜家永远都是萧怀素的依仗,谁也别想欺负了他的宝贝外孙女。
萧怀素三朝回门之后便要启程回京,杜家人也不想多留,便预备着与她一道走。
秦王倒是带着他的人今早走了,只给宁湛留了口信,想着他们一拨家眷行程也快不起来,这才先行策马离去。
想着还有两天就要离开兰陵,刘美凤便拉了杜延意上街采买些特产,回到京里她还要分送给好些朋友和闺蜜。
萧怀素陪着杜老夫人与王氏坐了一会儿便被杜延玉给拉走说悄悄话了。
杜延玉与萧怀素携手在园中漫步,她便笑着打趣道:“看看你这个表姑奶奶,想来今后也是杜家的常客了!”
“怎么?”萧怀素挑了挑眉,一脸的促狭,“三表姐这是想在京里择个夫婿,这才能离娘家近吧?”
“你这死丫头,就是讨打!”
杜延玉捏了捏萧怀素的脸,嗔她道:“原本这嘴就皮实,如今嫁了人便更是无所顾忌了,得让表妹夫好好管管你!”
萧怀素一指点在杜延玉额头,“娘子是用来疼的,可不是用来管的,这一点三表姐你可要好好记住!”
“歪理!”
杜延玉随口回了一句,不过细想下来却也在理,找一个疼自己的丈夫那这一生都会幸福许多吧,不由在心里升起了淡淡的憧憬。
俩人在花园里逛了一会儿,杜延玉便让红枣摆了瓜果点心又泡了一壶乌龙茶,拉了萧怀素到凉亭里坐着,又问起了萧怀秀的事,“这个时候只怕你四妹都到董家了吧。”
萧怀素怔了怔,将含在口中的茶水咽下,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已经过了那么久,也该到了。”又拿起银签叉了块红豆糕吃起来。
“你就半点不担心她?”
听萧怀素的所说,就连杜延玉都为萧怀秀的智商着急,这就是个没脑子的姑娘,要是董家人压根不搭理她,这姑娘不得哭死啊。
“担心什么,她也不是小孩子。”
到了夏天萧怀秀就满十一了,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半个成人,至少她该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何况她又是去寻董嫣的,即使董家人不待见她,想必也阻止不了这份人伦亲情,再说县主虽然落难了,可大明公主还在呢!”董家人至少看在大明公主的面子上也不会怎么苛待她这两个外孙女吧。
“也是。”
杜延玉一想便也点了点头,她自然不是操心萧怀秀的事,便顺势说到了大明公主,“这位公主也是个记仇的,如今萧家把她得罪深了,只怕她会使绊子呢!”
“要使早使了。”
萧怀素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转而又想到了什么,眉头缓缓收紧了,“只怕我父亲的官职就是她弄没了的,不过闲赋在家也好,也能好好地教导宝哥儿,做个富贵闲人。”
“你倒是看得开。”
一般的姑娘哪有这种底气,因为只有娘家好了,父兄的官职稳固才有所依靠,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可这放在萧怀素跟前压根就不算什么事。
萧怀素听出了萧怀畅的话外之意,这才笑了笑,“六哥在意的是我这个人,与我家里怎么样是没关系的,不过他的家人嘛……”
萧怀素知道宁远夫妻能同意这门亲事多半是因为杜家,因为杜老太爷的关系,所以说她自始至终依仗的都是杜家,更何况只有杜家人是真心地对她好,她么能不与他们亲近?
杜延玉话说到这里,一看萧怀素的眼神变化就知道她是明白了,便也不多说,只道:“历来这婆媳关系最不好处,不过我看宁夫人就像画里人似的,应该不会做出那等刁难媳妇的丑事,你公公呢人好不好?”
“公公婆婆都是明白人,也不多事,我想咱们应该还处得来。”萧怀素想了想才道:“再说了六哥他们兄弟的亲事都成了,指不定我公公婆婆就要回西安去了。”
“也对。”
杜延玉点了点头,复又问道:“但你还有那个公主嫂嫂呢,别是个霸道的角色,若是她也站在大明公主那头就麻烦了。”说着轻蹙了眉头。
萧怀素好笑在看向杜延玉,“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般杞人忧天了,还没有的事呢,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到了那一步,走一步算一步呗,船到桥头自然直!”一顿又道:“再说我是与六哥过日子,又不是与公主过,若是她要回公主府住着,我就更清静了!”
“倒是我想多了。”
杜延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从前就有些没心没肺的,但吃一堑长一智,如今想得更多了,甚至有时候还有些泛愁,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说说四表弟吧,四舅舅那边可有给你寄他的小像来?”
萧怀素想起了杜伯严的儿子杜延廷,算算这小家伙都有六岁多了,可一直生活在广西,不过今年就要随着父母回京,也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模样,是不是如他父亲一般的玉树临风。
“有啊,父亲有让画师给四弟画了小像,每年都给我寄了两张,个子长得挺高的,不胖有些瘦,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长得挺像曲姨。”
说起自己这个唯一的宝贝弟弟,虽然没见过面但杜延玉却是如数家珍,甚至连杜延廷爱吃什么喜好什么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足见对这个弟弟的关切喜爱之情。
萧怀素笑着捏了捏杜延玉的手,“四表弟有你这个姐姐也是有福的。”
萧怀素夫妻俩个在杜家呆了一天,用了两顿饭,近黄昏才驱车回了宁家,宁远倒也没怎么过问他们的行踪,自个儿闲来无事在兰陵溜达了一圈,听说还采买了好些东西预备回京送给娇妻呢。
萧怀素听巧儿这张快嘴套来的八卦消息后不由抿唇直笑,又打趣宁湛,“公公倒是对婆婆好得很呢!”
“怎么我对你不好吗?”
宁湛转过身来便伸手揽住了萧怀素,她红着脸挣扎了几下却没能挣脱,只嗔他一眼道:“还有人在屋呢,你使什么坏?!”
“哪有人?哪里?”
宁湛装模作样地左右看了看,一脸诚然道:“没有啊!”
“刚刚不是还……”
萧怀素也转过了头去,室内果然已是空无一人,连房门都给他们掩好了,可明明刚才还在的。
“你的丫环都是机灵的。”
宁湛这才笑着刮了刮萧怀素的鼻头,又捧着她的脸好好亲了一阵,“你不知道今日外祖父对着我好一通说教,真是让我坐得背都直了。”
“活该!”
萧怀素抹了抹嘴,还觉得唇瓣火辣辣的,也不知道这人是亲的还是啃的,用那么大的力道,不由伸手抚了抚唇角,瘪嘴道:“疼,不许你亲我了!”
“那我不亲这里,亲这里……”
宁湛狡黠一笑,又凑近了萧怀素,唇贴在了她的耳际细细吻过,倒是让她好一阵轻颤。
“别,你别……”
萧怀素只觉得全身酥麻不能动弹,双手无力地推拒着,红着脸咬唇道:“今儿个别了……我还痛着呢。”
“哪里痛?”
宁湛微微一顿抬起了头来,一脸茫然地问道:“要不要我给你揉揉?”那表情极致认真。
见宁湛真是不知道,萧怀素才羞怯地指了指小腹下,“那里痛……”
“很痛是吗?这……有没有药膏可以擦?”
宁湛也慌了起来,赶忙将萧怀素揽在了怀里,一脸歉意道:“一定是我昨儿个不知道轻重,以后不会了。”一脸心疼的模样。
“也不是很痛。”
看着宁湛一脸紧张的模样,萧怀素忽而笑了,“歇息两天就好。”又凑近了他耳边悄声道:“大舅母给我送了药的,待会洗漱后上床再擦,眼下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
宁湛这才老实了,就只是抱着萧怀素,当真不惹她,也不闹腾她,静静地听着她说话。
他记得昨晚他的动作已经很轻了,怎么还是弄疼了她?
原来女人的身子真是水做的,那么柔软,那么易伤,看来就算他今后多么地想抱她爱她也要自己缓着节奏,不能自己尽兴了,反倒害惨了萧怀素。
宁湛心中已是暗暗下定了决心。
“今儿外祖父都说你什么了?”
萧怀素躺在宁湛的怀中,又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让我好好对你,也问了我今后的打算。”
宁湛的双手收在萧怀素的胸前,与她的手交缠在一起。
“今后的打算?”
萧怀素怔了怔,微微仰头却只能见着宁湛生了些胡茬的下颌,不由腾出一只手磨了磨,问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这话我也只给你说。”
宁湛沉默了一阵,便用极其认真的口吻道:“你知道皇上身边新晋的安贵妃吗?”
“安贵妃?”
萧怀素脑中思绪一顿,便有些诧异道:“莫不是从前的安贵人?”
萧怀素还记得多年前在皇后的寿宴上曾经见过这位安贵人,她身段妖娆,眉眼勾魂,是不可多得的尤物,听说一进宫便得皇上宠爱,很快便怀有龙嗣,虽然第一胎生的是女儿,可事隔四年之后又生下了皇子,可谓儿女双全,这是宫里女人都羡慕不来的福分。
“正是她。”
宁湛点了点头,“安贵妃才晋的贵妃之位,如今已经与皇后娘娘同掌后宫之权,地位已经高于淑妃了,她又诞下了十三皇子,虽然皇子如今才六岁,听说皇上宠爱得很。”
“怎么?王爷觉得这是个威胁?”
与宁湛在一起久了,萧怀素自然也多少知道点秦王的意图,如今秦王是皇上手下最得力的儿子,对那个位置有着渴求便不奇怪了。
宁湛微微皱眉,“十三皇子年幼,本是不足为惧,可这两年过去了皇上又迟迟没有再立储君,难免人心动荡。”
“是啊,谁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萧怀素也跟着叹了一声,不由攥紧了宁湛的手,她知道自从宁湛决心跟着秦王之后,他们的命运便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根本没有后退的可能。
若是想要今后的日子能够一帆风顺,那么势必要助秦王取得宝座。
“怀素,我跟着秦王便没有退路了,不过今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身处险境的。”
宁湛虽然有搏一搏的决心,却也不想连累了萧怀素,等着真到了胜负难分的那一刻,他也会提前做好安排,以绝后患。
“你说什么傻话呢?!”
萧怀素侧过身坐了起来,一指点在宁湛的唇上,眸中光芒深沉若海,却又有着不可改变的决心,“我嫁给你了,自然就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不管富足还是贫困,不管安宜还是苦难,我们都要在一起,什么都不能将我们分开,这才是夫妻!”
“怀素,你真好!”
宁湛心中不是没有感动的,只紧紧地将萧怀素抱在怀中,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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