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宇站在街头,初冬夜晚的风,越来越冷,越来越凉,他的思绪飘回和水云落亲密接触的那日。
她是初次,反应极其青涩,因为震惊而颤抖,双唇异常炽热,带着独特的甘甜和细腻。
但是现在,她在他心底留下的深深浅浅的思念,却被随着风落下的树叶,掩埋得很深很深。
那天她说,“司宇,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如此靠近,但我们之间还是有差距的,你是世家公子,有你的路要走,我是青楼花魁,有我的路要行,你我之间的距离就算心再近,也无法磨灭。”
落儿,我听后,以为只是你的几句自卑的话,没想到现在却要变成真实,我不能见你,不敢去见你,我只好收起我们刚刚萌芽的爱情!
只是,我们这段没有墓碑的爱情,将要葬在哪里?
夜风,依然很凉,霍司宇一个人走在街角,偶尔街边经过几个行人,与他擦肩而过,很快消失在落叶飘飞的街头。
想到今天早晨,下朝之后,霍离殇特意将自己叫到御书房时,所说的话,他的心便抽痛得厉害。
父皇说,你若再迷恋一个女子,为了你的将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让你专心朝政,帝王,不该有情,更不能有情!
你要娶,就娶一个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女子,我看崔家的女儿就不错,蓝家的女儿也是文武双全,都能稳定你的地位。
那个花魁,你还是不要去见她了!
被这话震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摇摇晃晃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宫,街头碰到水云落带着苏沫去绣坊做衣裳,都没有停下。
等回过神来转身,她已经带着苏沫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仿佛一个醉酒被水淹死的醉汉,还没来得及在醉意朦胧中醒来,便被冰冷的水夺去了最宝贵的生命。
落儿,我才一个不经意的转身,你便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只是不曾想到,我的一个转身,你我便不能如此光明正大的见面。
此时,雨越下越大,淋湿了他单薄的衣衫,想到水云落浓浓的戒备心和异于常人的聪慧细腻,他抿了抿唇抬头,任凭雨水冲刷自己。
大雨中,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喜欢雨天。
下雨的时候,站在雨中,任凭大雨冲刷自己的身心,水珠从脸上划过,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那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哭了。
他威武霸气、英明神武、睿智潇洒的太子殿下形象,便永远存在圣都姑娘们心中,让她们魂萦梦牵的念念不忘。
但那些肤浅的女子,又怎能知道他心中的隐忍和苦闷?
有爱不能爱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又如何能够体会?
心神不宁的在大雨中漫步,忽然他感觉到雨仿佛停了,抬头看到淡蓝色的纸伞,他笑了,笑容有些凄凉,有些落寞,有些悲哀,“罗炎,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失败?”
“为什么?”手持淡蓝色竹骨伞的青年面如冠玉,浑身上下透着彻骨的冷,这人就是丞相府嫡长子,国色天香芸香姑娘的入幕之宾,圣都冷面大少罗炎。
从国色天香出来,下了大雨,芸香送了他一把雨伞,心情还算不错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想到会看到太子殿下独自走在大雨中,身影看上去是那么的落寞。
他好奇凑上前,没想到号称武功顶尖的男人竟然没发现,他不禁更加的疑惑。
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睿智英明、自信飞扬、霸气威武的男人,变得这么颓废、这么落寞、这么的痛苦?
“罗炎,父皇今日召本宫到御书房,给了本宫两个选择!”看着远处红灯笼摇曳,隐隐传出丝竹之声的国色天香,霍司宇眼底落寞不减。
只有在罗炎、蓝昊天等几个心腹跟前,他才会放肆的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选择?”罗炎冷眸微眯,表示不解。
“第一是娶崔红颜做太子妃,让落儿做侧妃!”霍司宇看着飞溅的水花,很有耐心的解释着。
“这有点儿不太可能!”想了想,罗炎冷冷启齿,“虽然跟落儿姑娘接触不多,但据说她是清冷孤傲的人,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做小!”
尤其是,你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对她来说,却有隐瞒之嫌。
按照那红衣女子淡漠疏离、清冷高傲的性格来说,侧妃她不同意就是,跟她并无太大干系,最让她无法接受的,应该是他的欺骗。
她那么高傲的人儿,知道自己被欺骗了那么久,还是被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男人欺骗,定然会伤心欲绝的无法接受吧?
试想一下,若是自己被心爱的人欺骗,推己及人,他能理解那种锥心刺骨的痛。
“第二是,父皇自己找人将她清除,以免她阻碍了本宫的路!”霍司宇看着溅到自己袍角的泥水,嘴角苦涩更深。
“什么?”罗炎冰山的脸上终于出现冰冷之外的神色,震惊的停下脚步,眼底流露出恸然无声的震撼。
清除?
皇上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下不去手的话,他派皇家卫队,杀了落儿姑娘?
怎么行?
那是殿下最在意的女子啊!
皇上,怎能如此残忍?
“所以,为了保护落儿,本宫既不能娶她,又不能让父皇杀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她!”霍司宇自顾自的说着,眼神流露出坚定之色,“罗炎,听说芸香姑娘和她的感情比较好,以后要拜托你,通过芸香姑娘,好好照顾她、保护她了。”
落儿,对不起。
我对你的心是真的,但现在的情况,你我只能,分开。
但,我霍司宇在此发誓,今生就算辜负天下,也绝不辜负你。
我们,不得不离,却,永不相弃!
在心里,他默默的对心爱的人儿许诺着。
“殿下……”震惊的看着霍司宇,罗炎满脸不敢置信,“那怎么行?您不是前几日才跟落儿姑娘说,要帮她赎身的吗?现在突然不去见她,她会很难过的!”
“她会难过吗?”脑海中闪过女子淡漠疏离的俏脸,霍司宇笑容里透出浓浓的苦涩,“她那样高傲的人儿,怎么会在乎我这个对她纠缠不休的人呢?”
前段时间,她可是躲避他唯恐不及。
每次的靠近,她都下意识的回避,逃离。
上次的亲密,也是他强迫她的,她挣扎无果,才被动接受。
其实她的心和她的人一样,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高傲,那么的不染尘埃,她怎么会因为自己不去看她,就伤心落寞呢?
那,也太不符合她的性格和作风了吧?
“殿下,我记得您之前告诉我,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不要被她们口中的‘不’蒙骗,怎么遇到落儿姑娘,您就那么……那么转不过来呢?”罗炎有些不悦的凝眉,仿佛不欣赏他如今的自怨自艾。
其实,他刚才想说的是‘怎么遇到落儿姑娘,您就那么蠢笨了呢’,考虑到他此刻的心情,他才不得不硬生生的改了词儿。
不过,殿下这样突然离开,放在谁身上,谁都会落寞吧?
“落儿不是风月场所口是心非的女子,她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骨气,说一不二的重感情,这让她在国色天香极有威信!”目光飘过罗炎,霍司宇抿了抿唇。
“所以,殿下您是觉得,落儿姑娘对您,其实并没有多么的‘看重’?”罗炎觉得,今天他是流年不利么?怎么太子殿下的糗事,都被他碰上了?
殿下的情伤,为什么要他来安慰啊?
真心话不敢说也就算了,还要斟酌着,怎样才能安抚他的情绪,他冷面大少,什么时候这么憋屈了?
“或许吧,她从来没说过喜欢我的话!”霍司宇敛眸,倏然展颜一笑,颠倒众生的迷人微笑和俊脸上飞扬的自信让他更显俊美,“不过,她对我也不是没感觉,那日苏宅起火,她伤心之下……”
想到自己心爱却不得不离的女子,他忍不住将那日苏宅发生的事情,水云落脆弱时候下意识靠近自己怀中寻求庇佑一般的样子跟罗炎说了一遍。
罗炎听了大为诧异,没想到风月场所出了名儿的高冷美人,被人说“自命清高”的落儿姑娘,竟然也会有那么……那么“人性化”的一面!
她关爱自己的妹妹,孝顺自己的母亲,在姑娘们跟前虽然是冰冷淡漠的,却不经意的在言谈之间流露关怀。
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
难怪太子殿下为她魂不守舍,为她甘愿承受这种类似于将心剜去的分离之痛。
“殿下,落儿姑娘乃是性情中人,她既然对您有情,又怎能容忍欺骗?”脑补了下素来清冷的人儿知道霍司宇隐瞒她身份情况时候的面容,联想到女人胡搅蛮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他嘴角狠狠一抽。
“所以呢?”霍司宇挑眉看着他,表情有些古怪。
这小子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欺骗落儿,非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