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皇宫之中,皇上看着面前几份来处不同、所言之事却大同小异的文书、密报,怒极而笑。
“好、好, 既然如此, 那就让他们争!”说罢, 大声咳嗽起来。
大太监忙上前抚背顺气, 低声劝道:“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
半晌, 皇上方顺过气来,又咳嗽了两声,拿手指用力戳着其中一份:“传朕的旨意, 让老十一回京、听命!”
下面的臣子闻声,忙领命退了出去。
合上眼睛, 喘息一会儿, 平复了气息, 皇上方又拿起几份密报,细细又看了一回。许久, 长叹一声,丢回桌上,眼中满是浓浓失望。
口中低喃着:“鹄城、鹄城……”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皇上坐直身子,靠到椅背上:“何宁。”
角落里走出带刀侍卫, 跪在书桌下面:“是。”
“叫几个人连夜去鹄城, 朕倒要看看, 那秘宝是真是假!”
“是!”
皇上闭目靠在椅上, 吐出一口长气, 他老了,被因为经过废太子之事后, 心恐是因为自己年老多疑,方害了长子,因此,在他死后,对剩下的那些儿子,方多予以重任。
可,心底到底是有所担忧的……
想到此,又是一声冷笑,幸好自己明里暗里,在那些儿子身边都安插了人。又故意告知他们前朝秘宝之事……呵,当初三王联手破京,于皇宫的地宫之中找见了那些金银珠宝,前朝皇帝逃出京城之时何等慌忙,哪里能带多少东西?便是有,也被都那尾随而去的洛王搜刮干净了!前朝秘宝,不过是那些叛党做的一场春|梦罢了。
至于那个在前朝宫中伺候过的老太监说得什么“静园”,那地宫正堂之上便挂着个斗大的“静”字!
虽不信鹄城那里果真有什么秘宝,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派人过去亲眼瞧瞧,毕竟,那块从古时传下的玉玺,时至今日也没有消息,若能找见,也是天大的好处。
可惜……自己的那些好儿子们,可真真争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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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请。”十一恭敬站在码头上,恭请不请自来的五皇子下船。
“哎呀,十一弟,你说说,咱们哥俩住的这么近,早先竟没来往做客过,真是……看看,你这里风光还不错呐?这回哥哥算是来对地方了!”
十一一躬身,让路:“五哥既然喜欢,那就多住几天。”
“是得多住,肯定多住,你三哥不也在这儿呢吗?我们哥俩做个伴,正好跟你这儿热闹热闹。”五皇子拍拍十一的肩,正眼不看他一眼,举步就往里走着,嘴上还高声说笑着,“三哥人在哪儿呢?我去拜见。”
十一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掩住。许骄阳跟在十一身后不远处,亦是垂着眼睛,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折腾了一整日,两人才回到住所。五皇子来得突然,人都走到只剩下一个时辰的路程,才有他那处的下人来报信,十一只得赶忙安排住所、收拾房屋。
幸好,五皇子这回来,可不像三皇子那阵儿似的。只带了贴身侍卫、并一些近身服侍的下人、随从等人过来,就再没别人了。
这么点的人,一处两进的小院子就能打发了,然他的身份在那儿,某个鹄城员外赶忙让出自家院子,自己住到别院去,巴巴的盼着这位殿下能住进自家门。
“你五哥倒真是个耳朵长、腿长,不要命的主儿。”许骄阳摇头笑着走进屋中,接过吕云儿递来的茶。
“嗯,是快了些。”
三皇子找见那处“镜园”前后不过才刚刚两天,五皇子就闻讯赶来了,可见他只怕一早就得着了这个消息,便匆忙上路了。
“你三哥身边,哪个是他的人?怎么竟比咱们安排的还快?”许骄阳心中纳闷,他们无法在几位皇子身边安插眼线——一没钱、二没人脉。因此,只让刘栓暗中叫去五皇子那处行商的商人把消息带过去。如今只怕那些人才刚到了五皇子的地界吧,可他人就已经来了,这得有多块?
十一摇摇头:“只怕是极亲近的……”
许骄阳叹息一声:“咱们还差得远呢。”
“会好的,慢慢来。”十一定定看着她,自己年岁尚轻,又无母族帮衬,这些事需慢慢图之。
许骄阳一笑:“我理会,咱们慢慢计定。”说罢,双眼和他对上,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去,“等上两日,咱们这儿只怕会更热闹。”
十一见她如此,转身走到一旁,坐下。他虽不知道如今要怎么和她相处,可那日她究竟没有一走了之,更没再提什么之后不嫁人的话。虽不知那天她问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他在,无论有任何事,他都会在她身旁。
小厮送菜饭上来,两人相对而坐,吕云儿一旁布菜添饭。一时无话。
没多会儿,刘栓赶着饭点到了:“爷,徐爷,已经安排好了。”
二人之间的那一点尴尬,瞬时消散不见,抬起头来,相视一笑:“行了,你也下去吃饭吧,他们已经把饭菜送到你屋里去了。”
刘栓笑道:“不回来还不觉着饿,这一回来啊,闻见味儿了,也就觉出饿了。”说着,正要退下,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忙道,“刚才我安排时,听见有人说,那三皇子同他那位未婚娘子从外面游玩回来途中,救了个在外玩耍摔断腿的孩童。”
顺路救人,这并没什么稀奇的,二人知道,刘栓必有后话。
果然,顿了顿,刘栓笑道:“猛的听了一耳朵,也不知是真是假,好像说,那位许家小姐会医术,给那孩子还开了个药方出来,也不知真假。”
许骄阳眼中精光一闪,这辈子她没得着那十二张方子,莫非也能闯出那个女医仙的名号?
十一看看沉思的许骄阳,对刘栓道:“我那位将来的嫂嫂,自幼长在她外祖家,许是家世渊源,会些医术也不一定。”
许骄阳忽然插口道:“想个法子,看能不能将那个方子要过来,送到周大夫那里帮着看上一眼。”
刘栓虽然奇怪,口中依旧应承下来。吕云儿也是心中纳闷,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就算她会些医术,也不必如此在意吧?
许骄阳不便多说,仍同十一用罢了饭,待东西都收拾下去,喝茶消食的功夫,十一方问道:“可是她的医术有什么古怪?”
许骄阳一愣,随即笑着摇头:“我只是想看看她的医术高明与否罢了。”说罢,顿了顿,又道,“当初那十二章古方,若不是到了咱们手中,只怕这会儿已然到了他们手上。那位若是见猎心喜,定会留下,你那哥哥,为讨佳人一笑,也会眼睛不眨的将方子给她。”
十一笑了起来:“就算落入她手又如何?她是将来的三皇子妃,难不成还要凭着一手医术行医?”
许骄阳亦摇头失笑起来,倒是她多虑了,只记着前世种种,竟忘了如今许清荷的身份大为不同,再不必如此行事。
即便她有心再行医术,三皇子却也不愿她如此。偶尔为之尚可,然若真再要以此为名,事关皇家体面,就算是三皇子也是不能点头的。
摸着下巴,许骄阳眯起眼睛来,可她还觉着如此略过此事心有不甘……
正想着,忽觉额头被人一戳,诧异抬头,见十一虽依旧板着张小脸,眼中却隐着笑意:“还在琢磨此事?晚上可还要睡不睡了?”
抬手按着额头那里,许骄阳起身嗔了他一眼,向外走去:“明日指不定你的好五哥又有什么由头闹着要吃酒作乐呢,还是早些歇息吧。”
出了大门,方缓下脚步,胸口噗通噗通跳着,比平素要快不少。分明不过是个孩子,分明不过是自己的猜度……即便前世死前来的就是他,自己如今再不是许家嫡女,又如何能许他什么?
莫不成还要自己退让一步,只做他的侧室不成?!若真如此,自己宁可终身不嫁!
脑中忽闪过那日他的话来——言出必行,行之必果……
心中纷乱一片之时,已收拾好卧房的吕云儿出来寻她:“屋里都收拾好了,公子去歇息吧。”
许骄阳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向自己那处走去——罢,若他真能言出必行,那……便是嫁他,也无不可……
三皇子脸色铁青,在房中一圈一圈地转着,恼怒之意却丝毫消减不下。那日才刚刚找见那个音同字不同的“镜园”,还没来得急调走十一、启出那里的东西,老五竟就来了!被老五一缠上,自己哪还敢有什么举动?他可不似十一那般老实,成天缠着自己不说,还暗中派人向那处偷摸的寻了去!
没等自己查处是哪个内鬼走漏的消息,二哥的人、老四的人、老六的人……一个个好兄弟,就仿佛约好了似的,一天一个,挨个往这里跑!
那些人来了,就干脆住到城里不走了,说是要采办土仪——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待回京城?!若再不知道有人走漏了消息,自己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如今的鹄城,再没有比这更热闹的时候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三皇子定定神,叫人进来。
许清荷身边的丫鬟丹楹拿着个托盘走进来:“殿下,我家小姐给您的笺子。”说罢,双手奉上那托盘。
三皇子一愣,抬手取过,打开匆匆扫了一眼。许清荷偶会如此,写张笺子,邀自己与她或出游、或相请、又或写上一些诗句,请自己连句。不过是取个风雅之意,乃是两人间的小小情|趣。
见上面是两句诗,便知是她偶得的,邀自己联句的意思。若在平时,自己自然乐得陪她赏玩、思索后句,可这几日自己正火大得很,再见了这个,那里还有这些心思?
将笺子合上,道:“你先下去吧,告诉你家小姐,这个句子有些意思,本王一时想不出,待想出好的,再给你家小姐送去。”
丹楹闻声,只得退了出去。
心中正自烦闷,忽然有人来报:“殿下,皇上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