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烟眼尖,一眼便瞧出匣子乃上等沉香木,镂雕着精致的百寿花鸟图案,她的心中不免一动。
匣子打开,里面的物件更是让染烟吃了一惊,这是一枚龙纹冰花玉佩,以玉的品质和器形来看,应该是宫中之物。
眼前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人,出行陋室布衣草鞋,他怎么会有宫中之物?
“如此贵重的物件我不能收。”染烟沉吟着将匣子推开,“不管你要去哪里,耗子,都愿你平安顺利。”
“你为什么突然改叫我耗子了?”男子凝目,深思地盯着染烟,“所有的人都叫我耗子,是因为我不但名字中有一个灏字,还由于我从十一岁那年和景娘逃难到此,人生地不熟的,挨打受欺是家常便饭,可是你却经常在我挨打受欺的时候,想出各种办法吓跑那些小混混,甚至有几次,还将你爹拉出去替我解围,你说就算所有人都看轻我,我也得活得像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也所以全jian民区的人叫我耗子,独独只有你叫我的大名王灏。”
“王灏?我……”染烟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听见别人叫才跟着学的,可是如果对王灏解释,她根本就不是方绫雯,王灏会信吗,他肯定会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吧。
“你是以为我跟着阔亲戚走,从此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就会把你和祁城jian民区忘了,所以干脆先跟我来个绝情断义对不对?”王灏的眼眶有些发红,“实话告诉你吧雯儿,我此次远行,根本就是吉凶难料,连我也不清楚,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染烟纳闷,“那你还要走?”
“是,虽然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可是我必须去面对,雯儿,你信我,人生中最最艰难的六年我是在祁城度过的,尽管日子难熬,可还是有像你、你爹这样好心的街坊伸手相助,我又怎么能忘了你们?把佩玉收下吧,就当是先替我保管着,万一,万一三年之内我没有任何消息回来,那就说明,说明我可能已不在人世了……”
“别说了王灏!”染烟赶紧打断对方道,“你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之所以不能收,是因为佩玉太贵重,而且我也不知道……”
染烟本来想说自己也不知道还会在祁城呆多久,等哪天王灏来寻却不见了她的人,岂不要当她是骗子。
“就是因为贵重。”王灏叹息道,“是我娘亲临终前悄悄留给我的,所以我才不想将它带在身边,别说路途遥远,容易遗失,不幸落在歹人手中,那就连我娘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物什也没了。”
染烟犹豫片刻,“你到底去什么地方,可以告诉我吗。”
“暂时,暂时还不能告诉你雯儿,你同意收下了?”
染烟无奈,“替你保管可以,但你要记得取回哦,还有,就算我不在祁城了,我也会找个可靠的人替你保管,到时你记得多方打问一下。”
“你不在祁城还能去哪里。”王灏因为染烟应诺下来,心情顿时见好,不禁哂笑道,“你哪儿也不许去,等我回来找你,知道吗?”
染烟耳根一红,支支吾吾,“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吧!”
两人在护城河堤一处平缓的沙岸驻足,月色正明,照得河中也有一轮明晃晃的皎月,宁静而温暖的夜晚,王灏兴致勃勃的回忆着当初和方绫雯相识的经过。
他被打得半死,浑身是血,是方绫雯点燃了一串鞭炮,并摇动着炸响的鞭炮串朝小混混们扑过去才吓跑了对方,跟着方绫雯丢了鞭炮串,将他扶回了自己家,刚一进门,便被方同一顿臭骂,说她不知从哪儿捡回来个野小子,哪知方绫雯更倔,一脚踹翻了屋堂中的板凳,冲着她爹虎气生生的吼道,“你没看见人都奄奄一息了么,你要是不管他,以后你奄奄一息的时候,也别想我管你!”
此招还真管用,方同当即闭了嘴,回屋拿了金创药替王灏敷了,等他好些又将他背回了景娘的茅屋,从此后王灏就像是方家的一个外姓家人,有时候他会
帮着方绫雯卖糖饼,也会帮方同干些力所能及的粗杂活儿,而方家吃饭的时候,只要王灏在,没有人问都会自动多放一副碗筷。
王灏绘声绘色的讲着,染烟默默的听,听到好玩的地方,也不禁宛然失笑,看来方绫雯的个xing颇为豪放大胆,仔细一想到不奇怪,有方同那么凶神恶煞般的爹,以及贫民区的混乱,方绫雯肯定也是在环境中磨练出来了,如果自己不得不在方家待下去,或许还真得从方绫雯身上学点东西。
趁着月光,王灏将染烟送回了方家,大概是十两银子的效用,方同这回只是瞪了染烟一眼,便转身回屋呼呼大睡去了,只剩得染烟一个人站在屋堂中发呆。
屋堂的一侧是方同的屋子,染烟看见方同进去将门关上,另一侧是一道半垂的灰布帘子,染烟端起油灯,撩开帘子,发现通往后院,窄小的后院靠墙砌着炉灶,堆放着柴禾水缸等物,紧邻的便是两间狭小破陋的屋子,染烟推开靠里一间的屋门,看见房中一左一右摆了两张床,中间是张破桌子,还有两条长凳,想起方绫雯还有两个兄弟,估计这屋子是他们的。
不过奇怪的是,为何打她进门,她就没看见方绫雯的这两个所谓兄长呢。
另一间屋子比前面一间还小,但染烟看见小方桌上摆着半面残旧的铜镜,还有一把木梳一支木钗,料定是方绫雯的房间无疑了,便叹了口气,进屋将门从内闩死。
屋子尽管简陋,还不失整洁干净,有一点淡淡的廉价脂粉香气,比刚才那间混合着汗臭酒气以及说不出来什么味道,总之相当难闻的房间好多了。
将油灯放在桌上,染烟将就床侧坐了,半面铜镜模糊的照出她的影子,染烟愕然看见自己和普通的贫家女孩一般无二。
从怀中摸出王灏的匣子,染烟打开来,就着油灯光仔细端详那枚玉佩,把玉佩反转过来时,她傻了眼,因为玉佩的背面刻着两个如行云流水般的篆体字,“司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