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染烟出神良久,转而对雪慧道,“本宫有几句话问简都尉,你先退下罢。”
“喏。”雪慧施礼离去。
“简都尉对本宫和皇上皆有大恩,本宫曾说,他日有缘定当重谢,却不知都尉为何要当不认识本宫一般。”
简越放下长箫,“在下没有当不认识娘娘,晴湖一面,都已是过去的事儿了,尽管娘娘当时给在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然旧事重提,或恐影响娘娘与皇上的关系,不如淡忘的好。”
染烟笑了笑,换了口吻道,“我倒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只记得当时十分混乱,脑中一片空白,更没想到能于宫中再度见到简公子,其实,皇上就算知道我落水为你所救,他也只会对你更加感激,简公子是不是多虑了?”
简越轻轻看了染烟一眼,“怀有感激有时候未必是件好事,因为怀有感激往往会使一个人做出错误的判断,所以我又何必令皇上错上加错呢。”
“什么意思?”染烟愣住,“错上加错?难道皇上让你在宫中任差,享受普通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封赏爵禄还成了皇上的过错?”
简越沉默了一下,然后镇定道,“你以为在宫中任差就是什么好事?别忘了我弟弟就是死在宫中。当然,我不是说皇上的一片善意是错,我只是指善意未必就会种善果,当年若不是先皇念在我爹忠信耿耿的份上,又如何会对我们孤儿寡母心生怜悯,从而招简辛入宫?简辛不入宫,他又怎会年少无知时,便无辜枉死?”
“当年是当年。”染烟叹了一声道,“有睿广帝在,他不会让当年的惨剧重演的。”
“但愿吧!”简越起身,行了个大礼道,“在下但愿娘娘在宫中能生活的平安快乐,若没有别的事儿,在下先告辞了,也请娘娘早些安歇!”
染烟目送简越的离去,心里半天不爽,不知怎么搞的,简越的祝愿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像是带着一丝讥讽的意味,她又没得罪他,此人究竟怎么了。
回到上善宫,染烟讶然看到一个
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桌案旁,就着灯光仔细地研究着染烟还未能下完的半盘棋。
“皇上,你怎么回来了?”染烟急急冲到桌案旁,“皇上要过来上善宫,怎么也不叫内侍通知我一声?”
“什么话?”司城灏抬头,冲着染烟狡黠地眨了眨眼,“朕天天都歇住在上善宫,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朕才去别的宫溜达溜达,你就也闲不住了?说,刚才跑哪儿去了,害得朕都在此候你半天了。”
“去,去御苑散步了。”染烟尴尬道,“我还以为皇上今儿不会来了,下棋下得心闷,故而出去走了走。”
“噢!朕明白了。”司城灏故作恍然大悟道,“你不是下棋下得心闷,而是喝多了醋腹胀不堪,出去消食解酸的吧。”
“皇上!”染烟红了脸,窘迫道,“哪有啊,我才不会……”
“呵呵,好啦,朕不逗你了,朕都跟你说了,只是去别的宫走动走动,才没有兴趣跟她们多周旋呢,你呀就把心放在肚里吧。”
染烟情不自禁笑了,在另一侧坐下道,“皇上要不要用点夜宵,我让雪慧去端。”
“好,朕还真有点饿了。”司城灏向染烟招手,“不过,来来来,你先告诉朕,你是何时学会的下棋,竟比朕还厉害。”
染烟愣住,她居然忘了方绫雯出身陋巷,根本就不可能懂下棋,暗悔应该先叫雪慧将棋盘收捡之际,染烟故作漫不经心道,“比皇上厉害么?我不懂的呀,在秀姿宫的时候,看见那些秀女们闲来无事,就这样将棋子摆来摆去的玩儿,我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司城灏狐疑地眯缝了眼,“雯儿丫头,吹牛皮也要有限度,你的意思是,你在下棋方面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染烟分外尴尬,硬着头皮笑道,“多谢皇帝哥哥夸赞,我也是今儿才晓得,原来我比皇帝哥哥还能耐。”
“哼!”司城灏冷哼,“朕小时候曾跟太傅学过一段时间下棋,可后来在祈城,连填饱肚子都困难,哪儿还有功夫研究棋谱,自
然逐渐也就将此忘得差不多了,本来朕刚才还想着既然爱妃精于棋道,就跟着爱妃将朕已生疏的棋艺恢复起来,孰料爱妃原来是记忆超群,依着别人的葫芦画了自己的瓢,凭地让朕白欢喜一场呢。”
“皇上!”染烟啧怨地叫了一声,“还说我天赋异禀呢,原来皇上是哄我作耍。”
“可不。”司城灏挪揄道,“唉,也就跟你在一起,朕才最轻松随意,想怎么开玩笑就怎么开玩笑,你若是跟朕一起上朝啊,也得像朕一样被闷死,那帮朝臣成天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朕看到他们直恨不得撞墙,所以朕不来上善宫歇住,你想朕被闷得英年早逝么。”
“呸呸。”染烟连啐两口,“什么英年早逝啊,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也敢说,多晦气,赶紧学我,也吐两口唾沫,把晦气带走!”
司城灏忍俊不禁,啐了两下道,“雯儿,朕觉得好奇怪,为何有时候朕会感觉你不像朕所认识的雯儿,可刚才,你又变成朕心目中的雯儿了。”
染烟歪着脑袋,假意想了想,然后指着司城灏道,“都怪你,将我接来宫中作甚,成天这个规矩那项礼仪,折腾得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还是不是从前的方绫雯了!”
“好了好了,怪朕,怪朕啊?”司城灏见状,连忙起身坐到染烟旁边,揽住她的肩哄道,“朕也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别往心里去,不管宫中生活让你改变多大,你永远都是朕心里的雯儿,朕对你的感情也永远都不会变,知道了?”
染烟鼻子一酸,这回是真的心酸,如果当初莫镜明能这样对她,她该多幸福,也不至于莫名其妙穿到什么睿广帝时期了。
可偏偏,就是这个令她无比绝望的年代,有一个这么好的男子用他的全部身心疼惜她呵护她,她该怎么办呢,强迫自己忘记莫镜明,好好的和这个男子相依相伴,陪他度过他生命中最后的七年吗?
天呐,我都在想些什么呀,染烟浑身一个哆嗦,然后就嘤嘤哭泣起来,哭得肆无忌惮,任凭司城灏怎么哄也没哄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