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抱怨完皇上,见傅城恒的神色有些不好,就一下子想到了她在晋王面前抱怨皇上时,晋王也是差不多的反应,还罕见的板起脸让她以后都不得再说这样的话,情知傅城恒也是不高兴听她抱怨皇上,毕竟除了君臣之情,他们之间还有兄弟之义,因忙看向傅城恒,讪笑着描补道:“我也就是当着你们的面儿才说说,当着别人的面儿我再不说的……”
傅城恒闻言,也就缓和了脸色,说起旁的事来,——虽然对皇上寒了心,他却依然做不到在背后非议他,哪怕他没有开口,只是听众,也依然有些接受不了,“对了,我之前便听子纲说,皇上有意让他自姐夫手里接过户部或是内务府两样中的任意一样,只不过当时被他耍赖混过了,之后他又私自出京去了西番找我,只怕如今皇上不但不会让他接掌,反而还会罚他。我们且先别管皇上会如何惩罚子纲,又属意谁来接掌户部或是内务府,只说皇上的态度明显是忌上姐夫了,姐姐且回去告诉姐夫,让他就这阵子便找借口先辞了两样中的一样,先看看皇上又会是什么态度再说罢!”
一席话,说得晋王妃苦笑起来,片刻方道:“其实你姐夫之前已提过一次此事了,说他年岁渐长,户部和内务府又琐事繁多,委实有些力不从心,希望皇上能容他受用受用,好歹辞去一样。但皇上的态度却很坚决,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不说,还笑言他才执掌两个地方,且年纪又比他小,也好意思说自己‘年岁渐长’,那他这个真正年长的,岂非更要力不从心了?还说赵氏江山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你姐夫也姓赵,就该为大秦尽忠,为他分忧才是!”
既要用人家,又要防人家,被害狂想症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孔琉玥安静的听至这里,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既然皇上两个多月前就跟大哥明说了要让他接掌户部或是内务府,可见不是临时起意的,那为什么又不肯同意姐夫的请辞?这难道不是正中他下怀的事吗?”难道皇上不但有被害狂想症,还喜欢口是心非,恶心自己也恶心别人?
这下不止晋王妃,亦连傅城恒也苦笑起来,“当初皇上还没登基时,姐夫已经执掌了内务府,及至皇上登基后,因防着宁王太后一党,担心别人执掌了户部会被宁王收买,便又让姐夫一并掌了户部,以便没有后顾之忧。这一掌,便是三年多,其间从未出过岔子,如今宁王一党才刚被除,我又才立了战功,姐夫便提出请辞,落在旁人眼里,只会认为姐夫是被逼请辞的,到时候舆论便只会偏向于姐夫这边,皇上又怎能同意?皇上是想姐夫请辞,但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皇上他其实是想让姐夫……引咎请辞!”
皇上之所以口不对心的不同意晋王请辞,原来竟是想让他引咎请辞,好叫舆论偏向自己那一边?孔琉玥忽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背心窜起,片刻便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只觉自己连脚趾间都凉透了。
她前所未有的意识到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即便这样的斗争不见硝烟,也不见人受伤流血甚至死亡,但她依然觉得其无比残酷!须知晋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就算不是一奶同胞,至少也是同一个父亲的亲弟弟,且又支持辅佐了皇上这么多年,为他卖了这么多年的命,他就算怀疑这天下任何人,也不该怀疑他才是啊!
见孔琉玥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傅城恒才又继续说道:“姐夫素来为人和气,在文武百官当中声望都极高,又有我这个小舅子,还有子纲这个我的大舅子,皇上他心里不踏实,也是情有可原。”
顿了一顿,方下定决心般看向晋王妃道:“姐姐,你今儿个回去后,便叫姐夫这阵子便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好给御史台那帮子闲来无事的言官们找点事做,也好叫皇上有正当的理由免去姐夫的差使,如此一来,皇上心里憋着的那股子不踏实,自然也就顺了!”
此言一出,晋王妃当即变了颜色,霍地站起身来不无忿忿的道:“你姐夫自十五岁受先皇之命正式办差以来,从未出过大的岔子,连先皇都赞誉有加,凭什么叫他办了这么十几年的差之后,再来晚节不保?难道就为了捋顺皇上心里那股子莫须有的不踏实?况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次咱们捋顺了的皇上的不踏实,谁又敢担保不会有下一次?万一再有下一次,到时候我们又要怎么让皇上顺气?难道还要捧上自己的项上人头不成?”
傅城恒闻言,就又苦笑了起来,低声说道:“他是君我们是臣,自古以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也只有捧上自己的项上人头,不然还真去当乱臣贼子不成?成功了也就罢了,万一失败了,岂非只能遗臭万年?”
他倒不是怕遗臭万年,也不是没有那个自信,他只是不想毁了跟皇上一起长大的兄弟情义,更不想让孔琉玥和别的亲人们在那个注定会很漫长的过程中担惊受怕,连一日安生日子都没的过罢了。他欠他们,尤其是欠孔琉玥已经够多,余下的日子,他只想跟她和他们静静的厮守着,过一过自己的清静日子,尤其是在经历了那样的生离死别之后,他便更珍惜眼前这平凡的幸福!
晋王妃也不是那等没有见识的平凡妇人,方才说那一席话,也不过是出于一时不忿罢了,实则话一出口,已然在后悔了,如今再听得傅城恒这么一说,便又冷静了几分,复又坐回了椅子上,方缓缓说道:“你说让你姐夫犯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关键这个度要怎么把握?犯得轻了,怕达不到让皇上顺心的目的;犯得重了,又怕御史们揪住不放,到时候要怎么收场?”
“就是要让御史们揪住了不放才好呢!”面对晋王妃显而易见的担忧,傅城恒反倒笑了起来,“到时候皇上见了向来在文武百官中极有声望的姐夫被这般弹劾,指不定就放下戒心,反站到姐夫这一边了呢?须知只要是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同情弱者,且这个‘弱者’还是相对的,说到底,皇上是忌讳姐夫势大,只要让皇上见到姐夫被弄得焦头烂额,一筹莫展的样子,自然也就会放心戒心了!”
说着见晋王妃和孔琉玥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忙又道:“不过,也不能让御史一边倒的弹劾姐夫,多少也要有几个为姐夫辩解的人才好。皇上最怕的是长袖善舞的权臣,最放心的是端方守礼的纯臣,若是御史都一边倒的弹劾姐夫,反倒有问题,本身已足以说明问题了……罢了,姐姐回去后,还是让姐夫明儿过来一趟,我当面与他详谈罢,撇开同僚这一层关系先不谈,我们首先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难道就为了避嫌,以后都不见面了?那才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想不生疑都难了!”
“嗯,我知道了,回去后便说与你姐夫,让他明儿下了朝便过来!”晋王妃毕竟是女流之辈,就算见识手段高出寻常妇人一大截,到底多限于内宅,并不一定就适用于政治朝堂上,对傅城恒这番话,她虽然理解了大半,却并不能深入理解其真正的含义,而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当下便也不再多问,只点头应下了傅城恒的话。
反观孔琉玥,就没有她这般镇定了,方才傅城恒一席话虽说得平淡,其间包含的深意,却让人不得不深思,偏她聪明归聪明,毕竟鲜少接触到类似这样的政治斗争,因此脑子在不知不觉间,已处于了停摆的状态,一直到晋王妃都走了许久之后,她依然有些懵懂。
傅城恒看在眼里,便知道她是被政治斗争中的这些弯弯绕绕给吓住了,因怜爱的拥了她在怀,放柔了声音说道:“玥儿,你放心,我和姐夫一定都会韬光养晦,全身而退,不叫你和姐姐担惊受怕的!”
怎么可能不担惊受怕?孔琉玥抿了抿唇,片刻才试探性的问道:“那韬光养晦,全身而退之后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傅城恒毕竟是世家子弟,又不是那等没有真本事之人,怎么可能没有一腔自己的抱负?若是没有,之前也不会一听闻西番有战事,便自动请缨了,她就算再想与他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静小日子,也不能罔顾了他的意愿,委屈了他,总要让他心甘情愿的辞官归隐才是。
孔琉玥话虽问得委婉,难得傅城恒与她心意想通,自然听明白了她真正的言外之意。若是换做以前的他,多多少少也会犹豫,但他毕竟已不是原来的他,而是才经历了与爱人和亲人生离死别,深知所有功名利禄都及不上与爱人亲人平安相守来得更珍贵的他,自然不会再犹豫,当下便应道:“自然是妇唱夫随,你说怎么过便怎么过,凡事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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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实在痛得受不了了,不知道怎么那么累,虽然字数少,好歹还是二更了,人家米有食言哦,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