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最后这番话明显有挑衅的意思,司徒虽然是个老实巴交不爱惹事的人,但是架不住对方的百般刁难,那就别怪我不给你台阶下了。想找别扭?好哇,奉陪到底。
“这,这……你简直是一派胡言。”小野有点语无伦次,自然觉得司徒说的相当有道理,但是这阵势不能败下来啊,败下阵来,不简简单单是一件赝品的问题了,自己把一件赝品公开带到这种场合出手,而且最后的款项是用于捐赠的善款,那岂不是对自己的人品有极大的损害。
此时,围在拍卖桌旁边查看的人都是收藏家协会的,里面不乏有一些对石砚这种杂项喜爱的。包括之前鉴定过这件石砚的其中两人。
此时,一个带着老花镜,面容枯瘦的老者说道:“司徒啊,凭借历史来判断一件古玩的真假是必然的,但不应该完全遵从。史书上记载的东西不完全就是正确的,历史的长河中有很多变迁,也出现了很多不确定的东西。荣宝斋最后的消失却是与政治有关系,虽然言论不能自由,但是不能代表暗地里不能说,或者是这件东西是被别人定制的。”
另一个身材丰满的中年女士也说道:“不管,这上面的诗句是不是有违背当时政治的可能,但是这用料和做工却是与荣宝斋出品的东西完全一样。”
“是啊,看不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东西对倒是对,但是总感觉有些别扭,至于那里别扭说不上来。”
一些鉴定了这件石砚的人开始互相交流着。
这戴花镜的老者和这中年妇女都是之前有鉴定过这石砚的,这会极力的辩解,也是挽回些面子。当这这么多同行的面承认自己之前打了眼,确实有点丢脸。
小野也辩解道:“如果按以往荣宝斋的拍卖价参考的话,这石砚的确能够多卖些钱,但是这方石砚,个头小一些,而且既然是做公益,卖多卖少,这钱总归是要捐出去的,这个一百二十万的价格在我的心理范围内,不能凭借我东西买的便宜就说我是卖的赝品吧。”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从人群外面传来了一个沧桑的声音,
“让我来看看。”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居然是刚才在台上致辞的副会长文重远老先生。
这老先生之所以能够坐上副会长的位子与高超的鉴宝眼力那是分不开的,在国内的声誉很高。参加过不少国内的鉴宝节目。
“文会长您帮忙看看吧。”
文重远冲培叔说道:“法培啊,会场里有没有配备石墨啊?”
培叔道:“配了,原本是想等着拍卖会结束后请您题副字,文房四宝都备的齐全。”
文重远道:“那好,这个环节就提前进行吧。把东西都拿上来吧。”
没等培叔发话,培叔身边的小助理已经快速的跑下了拍卖台到了后台端出来一个红色的托盘,上面放着毛笔、石墨、砚台和宣纸。
文重远笑着对司徒说道:“小娃娃,会磨墨吗?”
这磨墨可不是只会磨就行,这里面的讲究可也是多了去了。力道不能太大,不能太小,太大的话,容易将石墨磨的不细腻,里面有渣子,力道太小的话则是会导致研出来的墨不够浓重。研墨讲究的是一个巧劲儿。而且必须要一个方向研墨,不能一会顺时针一会逆时针,那样研出来的墨会有气泡,书写起来使字里面的墨迹不均匀。
一个好的书法家,要想字写得好,这文房四宝那是必然也要讲究很多。
司徒上大学的时候学过一阵书法,这研墨的技巧还是懂一些的。
司徒点点头道:“会一些。”
“那好,你来研墨。就用这方易水砚。”
司徒在墨盒里面倒入了一些矿泉水,然后开始细心的研磨起来。
文重远夸赞的说道:“嗯,手法不错,看来以前确实有过了解。”
文重远让人将宣纸展开,然后用毛笔沾了些墨,在宣纸上挥毫起来。
“呀,嘿,嘿,哈,嗯!”
文重远的力道很大,伴随着还有口中的喝声。架势打的很开,看到这架势,司徒不禁想到了之前在短视频软件里面看到的那些行走江湖靠着写书法坑蒙拐骗的大师们。一顿胡乱画啦之后,写的东西那是相当写意啊,不管是蝎子爬还是长虫爬,反正就是有人在旁边盲目的追捧。
不过,文重远那是有功底的。四个行书大字‘马到成功’而且还是繁体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好……”
‘哗……’
又是掌声雷动,能不能马屁拍的别这么明显。字好是好,但是你就不能发自肺腑的赞赏一下?非得搞得这么做作不行吗?
文重远皱了皱眉,冲司徒说道:“小伙子,你觉得我这字写的怎么样?”
让司徒点评一个副会长的字?他可没有那个气魄,但是实至名归的恭维的话还是会说的。
司徒道:“文老,晚辈不才,书法了解的一知半解,但是我能够感受到这几个字的气魄。肯定是好字。”
文重远道:“你们刚才整了半天这石砚到底是不是真品,其实是不是真品一用便知。石砚再怎么去雕饰,它终究还就是石砚,要去研墨,脱离不了本行。这易山上面用于做易水砚的石头因为颜色泛绿,也被称为绿石。硬度偏低,研出来的墨用起来会感觉比较柔和,饱满。古语有说,‘易石,绿如蓝,润如玉,发墨不减易水下岩。然石在大河深水之底,非人力所致,得之为无价之宝。足以说明易水砚的珍贵。’”
文重远走近拍卖桌上的易水砚继续说道:“而易水砚之所以珍贵的原因,一是在于它材质的稀有,另一个就是因为这石头常年泡在水中,其内部受到水汽的滋润,发出来的墨更加的饱满而富有光泽。因为其硬度较低,所以在研墨的时候或多或少的会将实验本身研进一部分去,墨的表面会泛起一抹绿色的油膜。你们在看这其中的墨色,还有我刚才书写的几个字。”
众人纷纷俯身让视线与石砚呈水平,借住灯光,果然没有看到上面附着有绿色的油膜。
“嗯,确实是没有。还是文老考虑的比较全面,刚才咱们都在看这石砚的做工以及用料,完全忽略了石砚的另一个特质。”
“嗯嗯,要不说文老能当得起这副会长呢,放咱们谁也镇不住这架势。”
文重远又道:“你看我这几个字。看似气势磅礴,其实由于墨的饱和度不够,导致墨比较稀疏,字迹看起来软踏踏的。并不是我的笔法有问题,也不是司徒研墨的技术有问题,而是这石砚本身的硬度比荣宝斋的易水砚高很多,导致研墨出来的墨不够饱满造成的。”
被文重远这么一提醒,众人又都开始附和的点点头。
“文老,那么我的这方易水砚却是有问题咯?”小野此时也被说得心服口服,没了底气,但是还是想知道个结果。
文重远安慰道:“小野先生,不必太过气馁。你作为一名外国人,能够对华夏的文化了解的如此深厚已经让我们很钦佩了。你这方易水砚从某些层面上不能说是假,只不过它不是荣宝斋的易水砚。”
“哦?此话怎讲?”小野继续问道。
其实文重远这么说,只是想给小野留点面子,不是荣宝斋的易水砚那肯定就是假的咯,毕竟上面打着荣宝斋的落款,要是没有这落款怎么都好说。
文重远道:“这石砚的材质还是易山石,只不过不是出自元代时候发现的那个出产易水砚专用的石头的老坑。那个老坑早已经枯竭了不假。但是易山上面还有很多与其相似的石头,只不过没有被老坑的石头经过了几千万年的浸泡而已。看做工应该还是老物件,估计是有人想蹭荣宝斋的热度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卖出个好价钱做出来的仿品,应该是与荣宝斋属于同一年代的。但是苦于易山石的老坑产量实在是太低,物价太高,所以仿造的人用的是易山上与其相似的石头,从外观上看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这研出来的墨可就天壤之别了。咱们后人虽然无法分辨,但是估计在当时社会,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至于这上面的题词,估计是仿造者文化水平不够,也对当时的事态格局不了解,闹出了这么个笑话。所以你们看走眼,情有可原。这就算是上了一课吧,不用为此事太过计较。”
“不过,值得表扬的是,这件东西居然被司徒这么一个小年轻看出来了,而且讲的是头头是道,不得不让人佩服,看来法培的眼光是真的没错,发现了这么一个极其有天分的年轻人。希望在场的各位不要过多的议论今天的事情,还是将重心放到培养咱们的接班人上来,比如说司徒。一身浩然正气,而且极其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