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天气晴。
简桐抬头望着窗外那片碧空,只觉蓝原来除了是高大博远之外,还是令人眩惑的。想想那些透水而死的人们,是不是有的只是单纯被水眩惑了而已,结果一个失足,生命便已经失去。便如此时眼前这片高远的碧空,便让她有一种想要飞身投奔过去的渴望。
鉴定人员用针尖刺破了简桐的手指,挤出几滴血来,以纱布蘸取,做好样本。简桐抬着头只看着蓝天,没敢低头去看那血。
都说十指连心,尽管只是几滴血,却仍旧感觉火烧火燎的疼痛,沿着筋脉一直刺进心里去。
“好了。”鉴定人员宣布。简桐棉签按着血点苍白了脸。
兰泉扶着简桐,靳长空也关切望来。鉴定人员也好奇地问了句,“小姐不舒服么?脸色很差。”
简桐不好意思地笑笑,“可能我有点晕血吧。”
鉴定人员就笑,“这么一点血而已,别紧张。”
兰泉和靳长空却都明白,简桐哪里是因为晕血,而是在担心这个亲子鉴定的结果。
兰泉就打趣,“我说这个新规定的出台,是不是各个司法鉴定中心跟民政的合谋啊?要办理认养手续嘛,就得先做亲子鉴定;一个鉴定做下来几千块……”
靳长空也是一笑。
简桐急忙推了兰泉下,“别胡说啊。”不管怎么样,还当着人家工作人员的面呢。
那工作人员好在也是好脾气的,只是微笑,“七天之后会出结果。放心吧,我们会由两组不同的人员做至少两遍的实验,准确率达99.9%”
送了简桐回家,兰泉想要留下陪简桐,却被靳长空叫走。
兰泉开车载着靳长空没回家,而是直接开到了海边去。
五月的海滩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虽然还没有入伏之后的人声鼎沸,此时却也已经满眼都是人。
兰泉停下车,握着方向盘转头,“大爷,有话您直说吧。”
靳长空别过眸子去,没有面对兰泉,“小子,你知道大爷从小将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算听琴都不如你。”
兰泉点头。
“所以,小子,大爷在这个世上也最不想看你伤心——兰泉,听大爷一句,从今天起学着收起对简桐的感情。就算再爱,终究有人伦大防。”
“嘁……”兰泉懊丧地踢了车子一脚,“亲子鉴定结果七天之后才出来,大爷你提前这么多天就要提醒我了?如果真有问题,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也不迟吧?”
“兰泉你错了。”靳长空缓缓转过头来,目光静如子夜,“当年我做过什么,我自己当然更清楚。小桐就是我的女儿,这件事就算还没有亲子鉴定的结果,我也能确认。”
兰泉咬牙,半晌没出声。
“兰泉,听大爷一言。”靳长空凝望兰泉绷紧的侧脸,心底也觉难过。眼前的这个孩子从小养尊处优,习惯了一副天塌下来都不要紧的表情;可是此时,从那孩子绷紧的五官线条里,哪里还找得见一丝轻慢?
“大爷,可惜您这样警告已是晚了。我已经跟简桐说过,就算亲子鉴定结果真的有问题,我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兰泉霍地转头望靳长空,目光如泉、澄澈清冽,“我们之间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大爷,现在就算你们拦着,也已经晚了!”
靳长空皱眉,“傻孩子,你想说什么!”
已是五月春深,灿烂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泛起耀眼的粼粼波光。水色天光全都落在兰泉的面上,将他那本就清贵的容颜掩映得更加耀眼。
兰泉微笑,“大爷,就算她是你女儿,我们也已经开始了。就算真的是姐弟,我也不会放弃。大不了我们今生不结婚、不生育——这都是什么年代了,不结婚、不生育的男女多了,可是依旧能一辈子在一起。”
望着那少年笃定的面容,靳长空心下也是巨震!他明白,兰泉这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靳长空从口袋里掏烟盒,手指颤抖起来,半天也没掏出一根烟来。兰泉伸手过来,手指灵活而坚定地抽出香烟,送到靳长空唇边,并且帮他点上火。
靳长空迷茫望着海天之间笼罩的那层如纱轻雾,“小子,你好糊涂!靳家这一代上只有你一个男丁!——如果你不结婚、不生育,难道你是想让靳家就此绝后?!”
兰泉摇头一笑,“那不怪我。大爷,这事儿该怪您和我爸。如果你们两位当年肯多生几个,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兰泉说着眯了眼睛,“再不济,还有梅轩。他虽然是外孙,但是从小也是在奶奶身边长大。虽然他不姓靳,但是意义是相同的。”
“再说——”兰泉本不甘示弱,可是这一刻他宁愿示弱,“再说可能在事业上,梅轩本比我出色。他冷静而勤奋,我比不上他。”
“所以如果由梅轩来带领靳家,相信这也会是个不错的结局。”
“胡说八道!”靳长空微微有点激动,“就算梅轩能干,可是你想没想过你爷爷和奶奶!他们二老都是年事已高,二老的血压也都不稳——如果你真敢在他们面前说你不婚、不生育,你岂不是要将二老活活气死!”
“你不想继承家业,可以;你不顾世人非议,这也可以——可是小子,难道你敢背上活活气死二老的罪孽?”
靳长空烦躁地将香烟扯下来,按灭了揉碎在掌心,“不是大爷不支持你发疯,而是你的身份,从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有些疯,你发不得!”
三天里,这已经是靳万海第五次徘徊在病房外。他每次都是晚上来,披着夜色,只静静站在走廊里,遥遥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望向病房内的袁静兰。
有两个晚上,他竟然都是离去了再复返。
靳长空当初刚回来时,还都直接走到袁静兰面前去;靳万海却没这样贸然。
梁俊生旁观着靳万海,忽然就明白了他心里对袁静兰的那份情,一定比靳长空还要重。
有时候不是不勇敢,可是他的胆小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袁静兰。胆小是因为在乎,宁肯克制自己,也不轻易让她激动而再度发病。
隔着医院走廊的距离,梁俊生和靳万海两个男人的目光终于相遇。靳万海只是遥遥望着梁俊生,并没有走过来攀谈。
良久,靳万海转身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却转头回来,朝着梁俊生深深鞠了一躬!
梁俊生堂堂大男人,那一刻险些有眼泪跌落下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靳万海所有的心意便都在那一鞠躬之中——靳万海是在感谢他,也更是在拜托他。
如今袁静兰在病中,靳万海决定还是不直接走到袁静兰面前来,以免刺激到她,所以靳万海将袁静兰郑重托付给他,拜托他好好照顾袁静兰——甚至连带着他的那一份也都做到。
梁俊生忍着心底的澎湃,郑重点头。两个男人在无声之中,已是缔结了心的约定。
望着靳万海的背影向外走去,梁俊生那一刻蓦地似乎明白了,为何在靳长空与靳万海两兄弟当中,袁静兰对靳万海情有独钟。
梁俊生叹了口气。靳万海当年也该如兰泉一般,是眉眼飞扬的英俊男子,可是此时在夜色里去望他的背影,已经有了微微的佝偻。
或许是常年伏案工作使然,又或许是岁月的无情。在岁月面前,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对手。
在转过医院走廊自动门时,透过大门玻璃,梁俊生看见靳万海俯下了身子咳嗽着。
靳万海到家,已是深夜。
他跟于静怡居住的跨院里,房间的灯还开着。那是于静怡多年养成的习惯:无论他回来多晚,于静怡都会在灯下等候。
靳万海皱了皱眉,抬步走向房门。
“爸,聊两句?”猝不及防,月亮门边兰泉走出来。那如今已经是长身玉立的孩子,身上披满月色清光。靳万海眯着眼睛望儿子,果然比他自己当年还要出色好多。
靳万海微笑点头,“可是时间已经不早了,你该睡觉了。或者明天再聊,如何?”
兰泉笑了笑,垂下头去,用脚尖撩了撩落下来的月色,“好,其实儿子就一句话:爸,我有心爱的女孩了。”
靳万海挑眉。
兰泉笑容如月色融开,“她叫简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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