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队,准备冲进去。”
“第二队,包围客栈。”
“第三队,守住外围,无论进出者一律杀无赦”
泉眼城内,大批的风满楼刺客包围了城中的一个客栈,据情报中所说这座客栈之中还藏有五名轩部的刺客,准备明日才动身前往千机城。这些刺客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身份,都将兵器亮在手中,将周围看热闹的那些人推开,行事的方法和从前的军队、快捕司的捕快们一样,好像是在抓捕朝廷通缉的要犯。
“大‘门’被锁上了”一个杀手用力撞了下客栈的大‘门’后高声喊道。
“撞开只有五个人”一个辰子号杀手在后面喊道,那模样根本不像是一个杀手,反倒像是一名军官。
巨大的木桩撞着‘门’,但里面似乎被什么重物所挡住,根本撞不开,任凭抱着木桩的众人如何用力,都无济于事。
站在‘门’外那名指挥的辰子号杀手抬头看看天,天‘色’已经渐亮,要是太阳升起来,恐怕就会惹出其他的**烦。他显得很是不耐烦,挥手道:“放火把这客栈给烧了弓箭手准备无论什么人出来都一律‘射’杀”
一些在外围把守的杀手,极不情愿地举起了随身所携带的弓箭,这笔没有酬金的买卖让这些以酬劳之上的家伙显得非常不积极,也许是因为他们等级较低的原因,并没有那么嗜血,仅仅是为了钱。
在没有酬劳的前提下杀手,他们会认为自己是在做善事……
客栈瞬时间燃起来大火,因为大漠边缘的干燥,这片大火烧得异常地快,火焰中的恶魔瞬间便吞噬了整座客栈。客栈中跑出无数的住客,都被外围的弓箭手‘乱’箭‘射’死,不过对他们来说,也许这就是一种解脱,被人一击必杀总比活活烧死在客栈中要好。
卦衣没有看到这一幕,如果他看到,肯定不会相信包围这座客栈的是一群杀手,相反会认为那是一支庞大的军队。风满楼的杀手蜂拥而出,虽然人数比不上普通的军队,但竟然有五六百人之多,虽说泉眼城中到处都是亡命之徒,但这些亡命之徒在这些风满楼的杀手面前,似乎就是一头饿狼站在一头发狂嗜血的狮子跟前,饿狼会准确地判断敌人与自己实力差距,但发狂嗜血的狮子不会,就算是和它对阵的是一头巨龙,也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去。
因为发狂嗜血的狮子已经丧失了心智。
有时候,寻死就是一种英雄的表现。
杀手和刺客有着太多的相同之处,但却是出于不同的目的,最大的不同之点便是,杀手永远没有办法流芳百世,只能遗臭万年,而刺客却能在那两者之间选择,成为恶徒或者成为英雄。
恶徒和英雄只是一步之遥,要成为也只是一刻之间,虽然杀手和刺客都同样躲在暗处,等候时机一击必杀,常被世人嘲笑并不光明正大,但往往在成为英雄时只需要顷刻间,所以需要做出选择,是要成为一刻的英雄,或者是一世的懦夫。
大火快要燃尽的时候,从客栈里冲杀出来五个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的人,从他们奔走的速度和犀利的身手可以看出和先前那些被‘射’杀的普通人不一样。
那些围困客栈的杀手们,脸上满是惊讶,没有想到在烧了半个时辰之后,里面这些已经被烧成一团黑炭的人还能完整地走出来。就在他们思考之间,已经有几名杀手的人头落地,而那个挥手在指挥的人也被一柄长刀刺穿了‘胸’膛,狠狠地穿‘插’在了身后的木桩之上,双眼瞪得老大,看着手持长刀的主人。
那还是人吗?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还成样的‘肉’,通体漆黑,除了一双带着红‘色’的眼睛。他认得那种眼睛,是愤怒和杀戮‘交’织在一起才能形成的眼睛。
最终在他生命消失的瞬间,竟然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灵魂被那双眼睛所吞噬,进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泉眼城,大漠边缘。
“第四镖……”
那名刺客身上已经中了第四枚飞镖,但依然死撑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倒下去,虽然意识已经彻底模糊,但双眼依然瞪大,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也没有办法躲避任何攻击,但他知道,只要他闭上眼睛,什么希望都会在瞬间消失殚尽。
团团将他围困住的杀手没有想到,已经中了四镖的轩部的刺客怎么还没有倒下?并同时开始思索一个更可怕的问题——这个被称为轩部的刺客组织里到底都是一些什么人,这些人又是抱着什么样的一种信念,就算是杀手也清楚,要支撑着一个人活下去就必须要有信念。
“**我半年卖命赚的钱都已经全赔进去了”
“怎么还不倒只剩下最后一镖了他不倒老子就倒了全部家当都在这了”
“倒呀怎么还不倒”
……
“怎么还不倒?”
那名刺客耳朵里听见这句话,脸上浮现出笑容来,那是多少年前统领夜叉围着篝火时从嘴里说出的那句话。那年,是他第一次去龙途京城,第一次去轩部所在的地下皇陵,龙途京城的繁华完全让他‘迷’了双眼,这个在小地方以做买卖做掩饰身份的轩部刺客,竟然心中有了再也不离开龙途京城的想法,可却不明白那个组织的存在到底为了什么。
当夜,他喝了很多酒,很头疼,但为了自己的面子,他死撑着不倒下去,在意识非常模糊的情况下,也玩笑似地在心中问自己,如果有一天,身负重伤,被敌人包围,会不会也如今天喝醉了酒一样,死撑着不倒下去。
那天晚上和今夜的人数一样,也很多,他没有想到这个神秘的组织竟然会突然冒出那么多人,所有人都称兄道弟,好像就是一个大家族。对了,那是一个除夕夜,后来天下大‘乱’也是因为一个除夕夜,好像一切都是从一个除夕夜开始开始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对他来说,除夕夜好像就是一个诅咒。
大家都在喝酒聊天的时候,统领夜叉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喝多了的自己,最终淡淡地问:“怎么还不倒?”
他回答说:“我虽然没用,但也不会轻易倒下去。”
统领只是笑笑,其实那夜他连统领真面具都没有见着,只是记得统领戴着夜叉面具,在黑夜之中面具上所画着的那张脸看似恐惧,但却给自己的内心带来了一丝温暖。
那天晚上,他和很多同伴一起讨论过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组织的存在到底为了什么?维护大滝皇朝的统治?但情况看来不仅仅是这样,因为连皇室都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维护着皇室的权利,却不为皇室所得知,那他们又算什么?就如同去保护一个人,随时帮助他化险为夷,但就连自己为那个人死去,那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他而死,这种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目标和信念又是因什么而起?
虽然他没有搞明白这个组织的信念是什么?但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命是被这个组织所救下来的,也教会了他救生的技能和用以糊口的手艺,也许他一直呆在那里仅仅是为了报恩?
对,也许……
除夕之夜后的第一天,是大年初一,早上醒来,已经不在皇陵之内,相反睡在了京城的一间客栈里面。虽然头疼,但心情很高兴,唯一觉得郁闷的是好像依然没有找寻到自己应该前进的目标,轩部的宗旨好像就是那个目标,但目标又是那样虚无缥缈。推开窗户,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因为大年初一的规矩都是在家呆着,谁也不出‘门’,街上没有人做买卖,只有一些放鞭炮的小孩在嬉笑打闹,少了温暖却多了一些遗憾。
如果……我还能活着再见大统领,他会不会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那名轩部的刺客用尽身体最后的力气,将身上已经没入身体的四枚飞镖都取下来,扔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等待死神的双手抓住自己脚踝拖入地狱的深渊之中,也许这都是报应,杀人太多,迟早有一天会被应该是同伴的死神也一并带走。
刺客杀人、杀手杀人,最终背后的大老板其实都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死神,死神比刺客和杀手隐藏得更深。每当他们杀死一个人,死神就会轻松地将那个人的灵魂带走,作为杀人的‘交’换,死神会承诺那些杀人者,等他们死后,也会带他们一同前往那个没有人向往的地狱,是从那里路过,还是永远会居住在那里,你没有掌控,权利只是在死神的手中。
人和人之间可以争夺权利,刺客和杀手之间可以争夺生存的权力,可对死神来说,你除了替他卖命,没有资格和他讨价还价,这就是现实。
“放他走。”老大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最后一镖从手中抛了出去,刺入了那名刺客的脚尖前的土地上,随后将自己的面罩戴上,走进大漠之中,半刻之后从黑暗之中又传来他最后一句话——“我们该回去了。”
那些已经觉得无趣的杀手们,纷纷上前将自己的银锭和金票重新揣入了怀中,每一个人都不忘记在看一眼那个身负重伤的轩部刺客,最后一个俯身拿起银锭的人从怀中‘摸’出一包刀伤‘药’,塞进那个刺客的手中,淡淡地说:“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从老大手中活着的人,你运气真好。”
那个刺客双眼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是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声慢慢远离,随后他的信念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向后倒了下去,可倒下去的时候,依然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大漠深处,那些风满楼杀手离去的方向……
那片遍地是死尸的土地上,躺着的几十具尸体。几十具石头都保持这一个相同的动作——抬起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大漠之中,无一例外。
也许手指所指向的地方,便是他们信念所在的位置。
《法华经.火宅喻》——三界火宅,众苦煎迫,谁济以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