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城东门外,徐书华正从食盒里拿出饭菜,将其一一摆在凉棚下的桌子上。
“嗯——好香啊!”闻到饭菜的香气,一个官员翕动鼻翼,顿时眼睛一亮,“陆大人说随便对付一口,我还以为只能吃窝头咸菜了呢,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口福。”
陆显知看着这几道简单却又不失精致的菜肴,脸上露出几分惊喜,开玩笑道:“本来是只有窝头咸菜的,不想今日徐小姐亲自坐镇厨房,将伙食准备得如此妥帖,倒便宜了你们几个!”
杭州府同知汤广平日里最好美食,此时被这香味勾得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赞叹道:“这小炒莴笋鲜嫩脆口,既保留了原本的食材清香,又兼具大火过油之后的烟火气,嗯,不错!”
陆显知笑道:“汤大人是老饕餮了,饭菜得他一句夸可不容易!从前只闻徐小姐少有才女之名,竟不知于烹饪一道还颇有造诣,果真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啊!”
徐书华莞尔一笑:“大多菜还是厨娘们做的,我只是在旁边看着打打下手,诸位大人不嫌弃就好。”
提学官赵峰看着徐承裕笑道:“徐山长把自己书院的学生们赶来帮忙不说,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让令千金去了那烟火熏人的厨房,你倒是一点都不心疼。”
徐承裕捋了捋胡须,道:“这些日子书院里都没什么人,留她一个人在家我总归有些不放心,便索性将她带了下来。如今大家都忙得分身乏术,她自然不能干看着,像安排伙食这样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一做也没什么。”
几人闻言,又是赞了一番徐承裕的深明大义,随后便在轻松的谈笑氛围里,用起了午膳。
左等右等也不见顾云霁的人,徐书华有些心不在焉,问徐承裕道:“爹爹,您之前不是说您会和顾公子他们一起回来吗?他人呢?再一会儿,别人都要吃完了。”
徐承裕道:“方才他有点事耽搁了,应该用不了多久,你直接给他留些饭菜吧,不用等他。”
徐书华闻言点了点头,其实不用徐承裕说,她也把给顾云霁的饭菜预留好了,可这么久没见了,她还是想要再等一等,亲眼见上顾云霁一面。
心里惦记着,徐书华越发有些坐不住,索性拿上食盒起身,在人群里寻找着顾云霁的身影。
这边,从小女孩的窝棚出来,顾云霁头疼得很。
果然是当男人当久了,他居然把这茬都快忘了。如今安置流民的章程里,有住房有粮食,有药材有冬衣,虽说不一定准备得十分充足齐全,但也算面面俱到了,只要是能想到的都有涉及。
但偏偏没有这个东西。
不过也难怪,别说是男人主导话语权的封建社会,就算是平等进步的前世,若是遇见什么洪涝灾害,给灾区人民捐助物资时也偶尔会忽略它。
可这个东西是必需品,相当重要。
这样想着,顾云霁的余光突然瞥见了前方一个熟悉的倩影,他眼睛一亮,立刻加快了脚步迎上去。
他看着许久未见的徐书华,眸中尽是温柔的笑意:“徐小姐怎么来了?”
顾云霁本就高出徐书华大半个头,这些日子瘦了些,身量更显颀长。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双脚满是泥泞,裤腿上不知是被什么锐物划破了,挂着几根飘荡的丝线。额间被汗沾湿的头发黏答答地贴着鬓角,生得有几分凌厉的眉毛这会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显露出主人喜悦的心情。
徐书华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而是默默地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这才觉得稍解思念。目光落到顾云霁颈侧,她神色一紧,轻声问道:“怎么弄的?”
顺着徐书华的目光,顾云霁这会才感受到颈侧有些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识地扯起衣领盖住伤痕,故作轻松地说道:“噢,没什么,就是方才抬木料的时候磨了几下,不是大问题,老师已经给过我药了。”
徐书华闻言微讶:“抬木料?”
她本想着以顾云霁的身份,所谓的帮忙不过是监工跑腿之类的轻省事,原来竟还要做抬木料这样的粗活累活吗?
捕捉到顾云霁扯衣领的动作,徐书华明白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于是低头敛起眼底的心疼,岔开了话题:“算了,不说这些,顾公子一定饿坏了吧?先过来吃饭。”
徐书华打开食盒,摆出几样精致的小菜:“爹爹他们在那边已经吃过了,这是特意给你留的。”说着,她将一道鱼羹推至顾云霁面前,“这道豆腐鱼羹是我亲手做的,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你尝尝看。”
顾云霁饿极了,此刻闻见饭菜香气,恨不得把碗都给囫囵吞下,但一听这鱼羹是徐书华亲手做的,又有些舍不得,只得耐着性子细细品尝。
徐书华见他吃得香,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来,托着腮笑得眉眼弯弯。
吃着吃着,顾云霁似是想起来什么,突然抬起头看着她。可他酝酿了半天,除了耳尖变得越来越红,却一个字都没说,终究还是犹犹豫豫地闭了嘴。
“顾公子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顾云霁身形一僵,讪讪地回道:“是……是有话要说,不过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待会再说吧。”话毕,他仿佛有些不好意思,飞快地埋下头去。
徐书华见状抿了抿唇,踌躇道:“说起来,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顾云霁瞬间抬头:“徐小姐请讲。”
迎上他真挚的目光,徐书华突然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双颊飞上一抹羞红,嗫喏道:“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是和流民有关的……”
顾云霁闻言微怔:“巧了,我要说的也是和流民有关。”
徐书华心头一动,好像猜到了什么,试探问道:“那……顾公子你先讲?”
“好,好吧。”顾云霁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碗,侧身珍而又重地看着她明亮的双眸,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我想问一问徐小姐,女子的月事带……该如何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