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将军府的近况后,江锦言又询问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体,方立瑾也不心急,都一一地答了。
知道外祖父和外祖母都身子无碍后江锦言才放了心,两人又闲话了几句。
方立瑾见她正细细品茗,这才问道:“我可是听说了,江锦才被除族后赶去了城南,现在可是还活蹦乱跳的呢,表妹就这么放过他了?留下这么个祸患?”
听到这个祸患,江锦言无奈一笑,“二表哥觉得锦言这么做不妥?”
被除族之人在大周朝是会被认做贱民的,他江锦才那样傲气一个人,如今这个下场也算是够他喝一壶的了。
而方立瑾却实在是觉得自己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和功夫,结果到了最后,那江锦才还能在城南蹦哒着,这实在是不值得啊!
他试探地问道道:“表妹还留了后招对付他?”
江锦言有些哭笑不得了,对于这么个废人,自己还要花心思去对付他?
她正色地摇了摇头,“对于江锦才这样的人,成为废人对他来说已经是比死还难熬的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多熬一阵子。”
一个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侯府少爷转眼间却沦为贱民……这本身就是对他最好的处置了。
此时的方立瑾瞧着江锦言说着别人的痛楚却仍是浅笑嫣然的模样,便有些不自在了。
他正要开口,却没想到雨墨走了进来,她望了眼方立瑾道:“小姐,表少爷,李大小姐求见。”
李大小姐便是李茜云,如今已同方立瑾定了亲。
听了这话,方立瑾脸上原本的笑意便渐渐深沉了一些。
江锦言望着他有些复杂的神情,虽说心有疑问,但到底还是压了下去。
她抬眸对方立瑾淡淡道:“二表哥,李大小姐同锦言并无交情。”
这话也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李茜云是冲着他来的。
方立瑾微微点了点头,他细细一思索,便道:“我方才经过北市的时候……碰到了李陵。”
李陵便是李让的嫡长子,李茜云的嫡亲哥哥。
江锦言心里了然,这北市离靖安侯府可是远得很呐,这李陵怕是派了人跟着方立瑾了。
不然,李茜云如何能这么快就找到方立瑾在靖安侯府?
她低低地笑了声,说道:“二表哥同自己的大舅子关系如此?”
如此到大舅子要派人盯着自己的妹婿?
见江锦言笑得有些促狭,方立瑾也不自在了,他自然也是明白的,这李陵定然是派人跟着自己了。
见他脸色不太好,江锦言这才淡淡一笑对雨墨道:“罢了,请进来吧,不过是多备一盏茶而已。”
雨墨连忙应了,转身便出了花厅。
江锦言却暗暗忖度起来。
这方立瑾和李茜云定亲以来,自己也见了方立瑾许多回了,却从不听他提及此事,久而久之,自己竟快要不记得此事了……
正想着,江锦言匆匆抬头瞥了眼方立瑾,却见他此刻已经镇静了下来,脸上也恢复了惯有的笑意,几分散漫透着丝玩味。
江锦言暗暗叹了口气,这人看起来似是玩世不恭,但实则却是心机暗藏吧……
转瞬她却又想到了李陵,她顿时便心里凝重起来。
这李都督的儿子李陵可不是位简单的主,前世李让死后,就是他一手掌了李家的兵权。
但他明面儿上是王昭一派的人,实则暗地里却是同周承瑞时常联系的。
江锦言微微垂下了眼帘,自己原先只当是周承瑞为了自保才去接近这些个武将,以求得他们的庇护。
只是她如今才明白,他不
过是为了自己的上位之道而铺路罢了!
而李陵,便是那最后替周承瑞除去王昭一脉的从龙之臣!
方立瑾刚要起身,一旁的江锦言却是神色一凝,她蹙眉道:“二表哥若是信锦言,日后便要十分小心李陵。”
方立瑾见她如此,也是神色一凛,“表妹,此话怎讲?”
而此时的江锦言却望着远处一个不断走近的玫红色身影,她浅笑着对方立瑾摇了摇头。
她能提醒方立瑾,已经是报了他这段时候对自己相助的人情。
她还没办法让自己接受许君彦的这么个安排。
也是,他凭什么要处处护着自己呢?若是自己习惯了被人护着,那自己失去了锐气后,又怎么去面对自己要面对的?
更何况……有朝一日他总是要抽身的不是?
他已是比前世走得更稳,走得更快了,而自己不过是他偶尔遇到的后宅女子罢了。
许是自己宜辉门那次的出手相助,又许是自己偶尔在他面前露出了同其他女子不一般的样子,让他生了好奇之意吧?
前世不也是如此?
可最后想来,他毁了自己一张棱帕,却因自己而赔上了性命……
当那抹玫红色的身影走到花厅门口时,江锦言才回过了神。
李茜云一身玫红织锦衣裙倒是透着精神和喜气,但她倒是看起来清减了一些。
李茜云进了花厅后虽没有同江锦言见礼,但到底还是对她点了点头。
随后她若有若无地扫了眼方立瑾和江锦言。
江锦言上前一步淡淡笑道:“二表嫂可是来找二表哥的?”
李茜云不置可否,似乎是不知该说什么,她被这句二表嫂怔住了,片刻后才反应了过来。
她脱口道:“我……我还没有嫁……”
话还没说完,方立瑾便笑着上前,“茜云,你怎么来了?不在屋里绣嫁妆?”
一个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还没嫁人,一个又说到绣嫁妆。
江锦言倒是被他二人的话说得忍俊不禁了。
除了皇室女子外,大周朝的女子定了亲后,的确是无论身份高低都是要亲手绣嫁衣和盖头的。
可李茜云大概是没有这个雅兴吧?她一向是个习武。
李茜云站在一旁似是有些难堪,良久后她低着头对方立瑾道:“我想去将军府见一见立娴,她过几日就要入宫了。”
方立瑾闻言后神情明显僵了一瞬,李茜云低着头却没有留意到,但这一切却落入了江锦言的视线。
江锦言暗暗忖度道这二人貌合神离至此,又都不是妥协之人,却还能相安无事地共处。
看来,是的确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的吧。
她转瞬便想到在将军府听到的方立瑾同方立诚的对话,她微微摇了摇头,这里头的事,自己还是不知道为好。
江锦言见状连忙浅笑道:“既然二表哥同二表嫂要去将军府,那锦言便不耽误你们的功夫了,二表哥日后再有外祖母的口信,派个婆子来就是。”
最后这句话也是要在李茜云那里摆明自己的立场,到底她李茜云已经同方立瑾定了亲了。
李茜云目光灼灼地看了眼江锦言,这个女子明明应该让自己恨极的!若不是她,方大哥又怎么会对自己避之不及!
可她永远不乱分毫、风轻云淡的模样却总是让自己自惭形愧,自己到底是及不上她的吧,所以……所以方大哥才会如此……
方立瑾察觉到了李茜云的神色无措,他拉着她的手便对江锦言道:“表妹,那我们便告辞了。”
李茜云也没有行礼,怔怔地被他拉出了花
厅,二人直走到垂花门,李茜云才反应了过来。
她快速地挣开了他的手,瞬间那手掌的温热就被秋意逐地一干二净。
方立瑾不怒反笑,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大哥去了万州,还未回洛阳,你还要去将军府吗?我还是送你回都督府吧。”
李茜云见他仍是这样的调笑语气心里不悦,她咬了咬唇,“那我就去见立娴。”
方立瑾仍是在笑,对她伸出手道:“走吧。”
李茜云怔了片刻,还是放下了要抬起的手,“不用如此,这里又没有都督府的人。”
听了这话后方立瑾笑意不减,他随意地收回了伸出的手,悠然地迈步走在了前头。
李茜云却是暗自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从大哥那里问到方立瑾人在哪里,却没想到找到了他,也见不到自己想见的人。
花厅内,江锦言抿了口青瓷杯盏中仍温热的兰溪毛峰,这才挥去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事儿。
她望了眼茶盏中沉淀着的茶叶浅浅一笑,起身往内室走去了。
而此时的怡翠阁里,王氏却在止不住地大发脾气。
江锦芊还没走进王氏的院子,便听到了里头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响,还有尖厉地怒骂声。
自己的娘亲向来都是不动声色的,可如今却像是失去了理智!
她皱了皱眉头,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入夜后,倩纱捧着一盏燕窝羹进了江锦芊的院子。
她屈膝行了一礼,“二小姐,这是姨娘让我送来的。”
江锦芊抬头却瞧见她脸上肿起的指痕清晰可见,脖颈上似乎还有指甲划过的血印。
她无奈道:“我娘她……还在发脾气?”
倩纱低头道:“姨娘她到底也是为了大少爷的事焦心罢了……”
江锦芊烦躁地侧过了头,自己是无用的女儿,而自己的大哥江锦才却是能让娘亲得到稳固地位的儿子!
若是自己这个无用的女人被赶出了家门,娘亲还会不会如此呢?
倩纱见她不言语,低声劝道:“二小姐,您也该多劝着些姨娘,到底姨娘这次是气极了,你也是知道的……大少爷可是姨娘这么多年来的支柱,没想到却成了这个样子……如今,姨娘自然一时是平不下心的。”
江锦芊将手里盛了燕窝的瓷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我娘她只知道想着大哥,大哥这次出事,她却还要迁怒于我……”
那日自己脸上的那个耳光还热辣辣在自己心里挥散不去,还有自己的膝盖,现在可还是青紫一片……
可跪了一天又如何,什么用也没有!
江锦芊从小便被王氏捧在手里,如今却觉得自己比不上江锦才的一丝一毫。
这一切只因为自己是个没用的女儿罢了!
倩纱忙劝道:“二小姐!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以往姨娘她总是念叨着要给二小姐找个最好的人家,这样大少爷也能帮衬着二小姐……”
江锦芊听了更是不忿,“我娘是觉得我嫁的好才能帮衬上大哥吧?!”
倩纱忙摇着头还要再劝,江锦芊瞪了她一眼,“不用说了,你走吧。”
倩纱忙低头退了出去,脸上的担忧之色在转身之际便退散了干净。
江锦芊愤愤地望了眼床上的一匣子银票。
王氏的话似乎又在她耳边响起,“明日你亲自去城南一趟,将这些银票交给你大哥。”
她望着里头一大叠的银票,转瞬便想到了前阵子自己过的拮据的日子……
她气恼地推了把那匣子。
也不知大哥是不是真的翻不了身了?明日还是去看一看为好……
(本章完)